“驾……”
狭窄的山路上,一人一骑在雨中快速的飞驰而过。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身后数百名骑兵紧追不舍。
前方的正是从大营中逃出来的英布,而身后的则是李园派出来的追兵。李园最终还是信不过项蛰,自己找了一群人来追杀英布。
“射!”
身后的追兵头领低吼了一声。
顿时,一道道箭矢以抛射的形式冲上了天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朝着英布坠落而去。
英布一跳,转身站在了马上,两把铜斧舞的宛如旋风,密集的雨水和那些箭矢一同被他的双斧拦下。但这么一来,双方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瞥了一眼那些追兵,英布脸上的表情依旧面沉如水,没有任何变化。反身再度骑在了马身上,扬起了马鞭。
“该死,这家伙怎么这么能跑!”
身后的追兵心中愤恨不已。
一行人在沿着河流奔行,另一侧则是高低起伏的山壁。在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处凸出的急弯,英布看到那里,又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追兵,眼中泛起了一道凛冽的杀机。
数百米的距离转眼即逝,英布突然一拽缰绳,战马吃痛整个都跃了起来。
身后的骑兵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英布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再度缩短,领头的军士大吼着让属下跟着他冲。
可就在转过抵达急弯的片刻,突然听到一声崩的响声。
最前方的追兵大惊失色:“不好,绊马索!”
话音未落,战马的蹄子便撞在了绊马索上,疾驰的骏马轰然倒塌,马上的骑兵顿时如滚地葫芦一般的摔倒下来。十几个倒霉的,竟一头扎入了下方奔涌的河流。
整个追兵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断崖上方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嗡……
弓弦震颤,一支支锋利的箭矢从天而降,落入了那些追兵之中,顿时让他们死伤惨重。
身后的惨叫吸引了英布的注意,他侧头朝着山崖上看了一眼,只见雨幕之中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人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看向了他。
双方的视线交错而过……
……
时间往前推一些,昨夜……
英布的大帐中,几个副将相互间激烈的争吵着。
秦军威逼楚国边境,将矛头直指他们雷豹军团的统帅。这些天,从寿春传来的消息来看,朝堂上已经决定置自家将军于死地。
英布常年统帅雷豹军团,自然也是有一些心腹的。
这些人争吵着,有劝英布上书的,有主张英布投靠他国的,还有主张让英布直接带着他们落草为寇的,吵的英布头疼。
“够了,别吵了!”英布实在是忍不了了,大声地呵斥道。
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英布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粗气:“都没活干了吗!城防,巡视,物资,秦军动向……都不需要干了吗!”
“将军!”
“大哥!”
“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英布冷着脸道。
因为他背对着众人站在那幅舆图之前,让众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将军,再不走,将军有性命之忧啊!”
英布沉默片刻:“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一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无奈的退出了营帐。
营帐内的火烛依旧在静静的燃烧,英布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舆图,宛如一只虚弱的猛兽。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亲兵闯了进来。
“我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吗!”
“启禀将军,西阳来使!”
“嗯?”英布回过了头,却看到了一个全身都笼罩在蓑衣下的身影。这人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但是英布有些不怎么确定。
莫非是……
英布眼神一凝,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此人留下,你们先下去吧。把守营帐,不许任何人靠近!违令者,立斩不饶!”
“诺!”
帐内的亲兵迅速退了出去,只剩下了英布和来人。
英布向前走了两步,向对方行礼:“末将参见将军!”
来人摘下了斗笠,不是项燕又是什么人?项燕丢掉了斗笠,深深的看着跪在了自己面前的英布。
英布依旧一动不动,宛如铁塔。
良久,项燕冷哼一声,突然出脚,一脚将英布踹出去了七八米远,哗啦一下便撞翻了身后的桌案。
“蠢货!”项燕怒斥道。
英布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不服的道:“末将杀秦人,有何之错!”
“你还敢狡辩!”项燕阴沉着脸死盯着他:“暴秦无道,屡次攻伐我楚国,你抗秦自然无错。错就错在你办事不利索,收尾不干净!
明知屈昭乃是三家之人,竟然还错信于他,授人以柄!你不蠢,谁蠢!”
屈昭?
英布双眼瞳孔骤然一缩,竟是他泄了密吗?
想清楚这一点,英布无力地垂下了头颅:“既如此,请将军取我头!给秦人交代,以解我楚国之危!”
“愚不可及!”项燕再度怒斥。
这个蠢货,如果是真的要他的脑袋,他项燕跑来干什么!
“听着,我从寿春一路疾驰赶来,才跑在了令尹和秦使姚贾的前面,明日他二人定然会来大营,携带王诏和虎符取你性命。
在二人进入军营之后,你需要在令尹大人接手雷豹军团之前,杀出去!那个时候,只有令尹大人和秦使的护卫在,你还有一线生机。可如果雷豹军团也加入战斗,你必死无疑!”
“将军,末将置楚国于不利之地,已是罪孽深重!岂可……”
“闭嘴!”项燕冷冷的斥责:“你以为,培养一个合格的统帅容易吗!秦人一统天下之心昭然若揭,来日必然发兵攻楚。委屈你一时,留下有用之身,来日再保家卫国不好吗!一味求死,你对得起大王,对得起楚国,对得起你这一身本事吗!”
“可……”
项燕从袖中拿出了楚王诏,丢给了英布:“看看吧,这是大王的诏命。”
英布怔了一下,接过王诏打了开来。
诏命中楚王熊悍以愧对将军的口吻向英布致歉,劝说英布留下有用之身以作他日之用。王诏的最后,还给了英布日后重归楚军的借口——楚王命英布执行秘密任务,允许他暂时脱离楚军。
“是就此一死,留下祸国的千古骂名!还是一时苟且偷生,待来强敌入侵之时,再图报效家国,就看你的选择了。”
英布颤抖着手将王诏收了起来,妥帖的放入了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抱拳一礼:“末将英布,谨遵王命!”
哗啦啦的雨还在下着……
……
视线再度回到河流之畔……
“那是将军的三子项梁吗?”英布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随即便将这念头压下,转身疾驰而去。
断崖之上,项梁看着英布远去,口中低声道:“将军,此行路远艰险,你我来日再聚!”
“少将军,追兵已经开始逃跑了,是否需要追杀!”
项梁回了回神,瞧了眼下方所剩寥寥无几的追兵,挥了挥手:“杀,一个不留!”
“诺!”
“少将军有令,绞杀!”
密密麻麻的箭矢再度激射而出,将山崖下仅剩不多的追兵彻底杀了个干净。
项梁再次命令麾下士兵收拾战场,将所有的人和战马抛入了大江之中。奔涌的江水吞没了尸体,接连不断的瓢泼大雨抹去了最后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