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娇娇守在外殿,压住想冲进去的念头,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不能让赵元瑜夫妻白白牺牲。
蒋娉婷想不到自己会在赵元瑜的手上栽跟头,也没人想到皇太子会因赵元瑜的死,公然与曾氏兄弟叫板。
皇太子接连甩出蒋娉婷与朝臣通奸的证据,涉事官员被革职查办,胆小的官员选择自杀保家人,更多的是被灭口。
蒋家人失了脸面,行事越来越低调。
皇太子尤不满足,态度强硬的命户部、兵部,极速审批送往镇西军的军粮,并抓住谢大老爷和宋宣怀的错处,将二人贬黜。
曾氏兄弟被他逼的跳脚,一面命赵烨尽快除掉赵元瑾兄弟,一面逼虞家同意虞月娟嫁到曾家。
“真是小看他了,不费一兵一卒血洗朝堂,真是狠辣至极。”曾盛之怒道。
显王受皇命去了东都,晋王为蒋家平麻烦,被赵元瑾追着咬,段家避他们如蛇蝎,曾昌之也感受到了压力。
“实在不行,只能连他一起除掉了!”
皇太子那命不久矣的破败身躯,和其乖顺窝囊的怂样,让所有人都轻敌了。
“先除福王。”曾盛之道。
福王也早有所防,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吃喝玩乐,都把控的很严,赵烨根本没机会动手,丧心病狂的放了两把大火,裴家遭了小殃,姻亲许家被灭了满门。
虞娇娇的肚子隆起,怀孕的事瞒不住,为阴霾笼罩的福王府注入一丝喜气,赵元瑾兑现诺言,亲自去皇家围场猎了一只小奶虎送给她。
福王府上下将她视若珍宝,就差筑座金屋把她供起,虞家又送了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奴仆供她驱使,加上她出嫁带来的陪房一共六十多人。
“真是怀了个金蛋,加上王府的奴仆,光她一人就有七八十人伺候。”世子妃跟前的老嬷嬷碎碎念,“都快赶上王妃的风光了。”
世子妃对此怨气颇深,她怀嫡长孙时也没这般殊荣,时常去找赵玉蕊和赵玉蓉念叨,撺掇着她们给赵元璟送通房。
同样怀孕的赵玉蓉,听说虞娇娇的待遇比自己这个郡主还高,心里不舒服,时常回王府问赵元璟要东西,尤其爱和虞娇娇抢东西。
虞娇娇不以为意,和赵元璟一起宠着她,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不仅与她交流怀孕心得,还主动把自己得到的好东西与她分享。
赵玉蓉感受到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对虞娇娇的偏见慢慢收回。
世子妃暗搓搓收买她的贴身女婢,日日在她在耳边说,虞娇娇对她好,是为了向她炫耀自己好东西多,惹得赵玉蓉看到虞娇娇就不高兴。
虞娇娇因为怀孕性子变得敏感,只当她也是因为怀孕,脾气才反复无常,还把自己的补药也给她送了一份。
赵玉蓉的婢女收了世子妃的好处,坏心眼的挑拨:“郡主脸上长了好多褐色斑点,奴婢瞧着九郡王妃脸上都什么都没有,您吃的也是九郡王妃送来的补药,效果怎么差这么多呀。”
赵玉蓉伸手轻抚脸颊,端详着铜镜中的脸,讥讽的反问:“喝的一样的药?”
今日她还听大裴氏说,灶厨每日送到雅园的补药虞娇娇都倒了,她喝的是她贴身婢女另外熬的,谁知道她们喝的是不是同样的药。
她知道裴世净向虞娇娇求过亲,认定是虞娇娇害她,吩咐婢女把虞娇娇送的补药都扔掉,开始在裴家给赵元璟物色起贵妾。
宋媵妾恼虞娇娇的奸诈,数次在她饮食中下堕胎药,也没能拿掉她腹中的孩子,不停的挑起虞娇娇与王府姑嫂妯娌的矛盾。
阳春三月末,武威郡传来噩耗,大将军府被敌军偷袭,她的长嫂和两个小侄子被掳走,长兄去营救,中埋伏身亡,尸身都没找回。
“原来是这样……”
段允贤除夕隐晦的提醒,她想明白的太晚,他让他们不要和蒋娉婷与曾氏兄弟起冲突,可已经到了不能收场的地步。
后悔吗?
虞青山的眼中布满红血丝,长着老茧的拇指揩掉她脸上的泪,“不哭。”
女皇准他们父女七日丧假,俩人一道回了虞家。
虞家挂了白幡,天空下着绵绵细雨,不见血的朝堂斗的越发激烈,女皇的权柄落在曾氏兄弟手中,段家反倒成了维持平衡的中立派。
虞二夫人的小儿子和娘家侄子坠马摔断了腿,大女儿婆家闹着要休妻,虞二老爷在任上巡察时,被滚落的山石砸中,伤了左臂。
她终于顶不住压力,将虞月娟嫁去了昌国公府。
虞青山办完长子一家的丧事,提前被诏进宫伴驾,女皇似是离不开他,无时无刻都要看到他。
宫道上,段允贤拦住肚子圆滚滚的虞娇娇。
“你只肚子长肉吗?”
虞娇娇仰头直视他,憋屈的眼眶发酸,“我长兄没了,我吃不下饭。”
师父说拼不过的时候,可以向强者示弱。
段允贤沉静的看了她半晌,“劝他停手,放你父亲回武威郡去。”
虞娇娇眼泪簌簌往下落,“我在娘家说话都没有份量,婆家的事我更插不上手。”
段允贤抬起手,还没摸到她的脸,虞娇娇就一头钻进他的广袖里。
“娟姐儿已经嫁过去了,还不够吗?”
“太迟了。”损失那么大,总要找补回来,没有圣人的压制的曾氏兄弟,已经被权势吞噬,不可能停手了。
“我不要祖父、父亲、兄长有事。”
“我做不了主。”段允贤惋惜的抽回广袖,还不足二年,虞娇娇飞扬的神采就已被磨灭。
擦肩而过时,他又好心提醒了小哭包一句,“让虞将军早日离京。”
福王妃还沉浸在失去次子的伤痛中缓不过来,赵元瑾忙的不着家,世子妃要料理一大家子的琐事,也无暇再讨厌虞娇娇。
过了五月初五,女皇怜虞娇娇身子笨重,允她在家待产,虞太夫人让绿蜡去伺候她,只留了绿竹在身边。
五月十二,皇太子忽然在东宫暴毙。
女皇大发雷霆,命禁军锁宫彻查。
五月十六日,一直到入夜,赵元璟都没回府,虞娇娇遣绿蜡去宫门口打听,连府门都没出,就被巡逻的金吾卫劝回。
“怎么回来这么快?”虞娇娇捧着肚子问。
“奴婢看着府门口突然多了不少禁军,似是出大事了。”
“白日里还能正常出入,这又是怎么回事?”大裴氏不解,她黄昏时和小裴氏换的值,那会儿还能自由进出呢。
虞娇娇猛然朝皇宫的方向看去,却见王府东北角起了火光,“快通知人去救火。”
大裴氏不敢耽搁,喊上院里几个力大的仆妇就往外跑。
虞娇娇当机立断的取了柄长剑,带着绿蜡和红妆往王妃的住处走,腿脚因怀孕水肿,她的步履不再轻盈。
绿蜡和红妆惟恐她跌跤,一人一边架住她,小奶虎和两只大肥猫追在她身后,途中遇上来报信的沈昀。
“主子,曾氏兄弟发动政变,率数千叛军围困女皇的福宁殿,孟章街戒严,只进不出。”
绿蜡和红妆互相对视,虞娇娇问道:“虞家如何了?”
沈昀摇头,“出不了府,只打听到这么多。”
“你去找王爷,我去找王妃。”虞娇娇一路都在盘算王府可用府兵有多少,要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福王妃正在沐浴,见她提着剑闯进来,眉头微微蹙起,“作何?”
“母妃,快将家中人都叫到一处安置,宫里兵变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退下。”福王妃已忍她多时,这人为了不在自己身边伺候,连怀孕都敢隐瞒,肚里揣着她的亲孙子,还和段十一郎亲热。
把她儿子哄的分不清南北,现在连她的净室都敢闯了,日后是不是要踩她头上?
“九郡王妃,您还是先出去吧,王妃正在沐浴,您闯进来冲撞了王妃。”侍奉沐浴的丫鬟道。
“母妃,是真的,王府眼下已经出不去了。”虞娇娇焦急的跺脚,现在外面还没乱起,还有安排防御的时间,再耽误下去只怕要遭。
绿蜡低声说:“主子,咱们去屏风后吧。”
她和红妆将虞娇娇强拖到屏风后,福王妃闭眼泡在洒满花瓣的浴池中,府中风平浪静,苏长史也未来奏报异常,哪有什么兵变。
宫里兵变,她是能掐还是会算,呆在屋里就能知晓。
“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回去歇着吧。”福王妃不以为意,她又不是没被囚禁过,这都是小场面。
从和曾氏兄弟对抗起,她就想过会有这一天,裴家没有送消息过来,就说明她的夫君和儿子有解决的能力。
“母妃,我说的都是真的。”虞娇娇没料到一向宠她的福王妃这个时候不信她,急的不知如何表达,“元璟还在宫里没回来。”
“圣人偶尔会留他在宫里,没回来也是正常。”她在宫里当值时,二人又不是没有夜不归宿过。
虞娇娇被她堵的胸口疼,无奈只能先去找世子妃。
世子妃一见她就直接说:“世子还没回来,九弟妹是来找我的吗?”
虞娇娇无视她的阴阳怪气,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世子妃瞄着她隆起的肚子淡笑,给了个她的软钉子,“东北角的火我已经派人去灭了,九弟妹刚才说的,我会让人出去打听,你身子不便,就先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