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缊儿听说,谢虞两家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了。”
“这算不得重要消息。”
“缊儿还没说完呢,表哥就打断人家~”
赵元璟耐着性子说:“你接着说。”
“缊儿被表哥打断,一时想不起下头要说的了,表哥容缊儿想想。”
赵元璟垂下眸子,他已经对裴缊的拖延术很熟悉了,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
他身边的人都姓裴,连无影和无踪都指望不上,裴家人打听到的消息不会直接和他说,全部让裴缊传达。
他的人都在那场兵变死了,府外替父兄办事的人突然联络不上,白日要守在灵堂,出门的机会太少,想培养自己人都难。
母妃也很少同他交流,有事就让裴缊来找他。
裴缊磨蹭了二刻钟,才总算想起她要说的话,“虞将军替虞二老爷平冤,圣人已经同意将他召回京都。”
“这也算不上要事。”
“听说曾国公府给出了力,给他谋了吏部右侍郎的缺。”
曾昌之兄弟逼宫,没有牵连到曾国公,也没伤到曾氏一族的根基,曾国公府是晋王妃的娘家,曾国公出面,也能代表晋王府的意思。
赵元璟掀起眼皮,果然那日在御前,虞青山恼了他。
“表哥有空多去陪陪姐姐,让姐姐一个人在外头住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猜测我们两府的关系。”
裴缊善解人意的指出,虞娇娇不顾王府的面子,执意住在外面,制造两府不合的矛盾。
赵元璟却捕捉到裴家认怂的讯息,裴缊日日故意绊着他,不让他去见虞娇娇,等虞二老爷到吏部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讨公道。
吏部管官员调任,尚书兖国公姓陶,和虞家是姻亲,联起手打压裴家,确实让人害怕。
更何况还有曾国公和段家。
从明日起,他应当就解脱了。
想到这里,他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雅园还没修好,别院清静,她想住就住。”
“表哥说的是,是缊儿想岔了,以为姐姐是不愿看见缊儿,才不在府里为父王守孝。”
赵元璟不悦挥开她的手,“你在暗指她不孝?”
她就是这么在母妃面前说虞娇娇的?
温顺贤淑果然都是装的。
裴缊挑拨的目的没达到,反而被拆穿了小心思,眼珠飞快转动,努力想补救的办法。
“缊儿不是那个意思,缊儿是想去同姑母商量,把缊儿的屋子腾出来给姐姐住,缊儿去姑母院中借住,让姐姐回府守孝。”
“不需要你让,我们二人都是同宿,没有分房睡的习惯。”
“啊,是、是这样,守孝好像不能同房住。”
“月上中天,你该回去休息了。”
赵元璟起身出了书房,裴缊的寝居在赵元璟卧房后面,二人同路,无影提着灯笼给他们照路。
“哎呀~”
裴缊看出赵元璟走的飞快,是因她说虞娇娇不孝,心里不痛快,故意摔倒在地上,想挽回自己温柔贤淑的形象。
她上次扑进赵元璟怀里,被他推倒在地,这次为了不引起他的反感,连他的袍子都没碰到。
“表哥,你走慢些,我追不上你。”
赵元璟在宫里见识过女官勾人的手段,早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
男人会上当,那是因为他想上当,不是因为看不穿。
“我让无影送你。”
“表哥,今夜凉风习习,我们漫步赏月,好好聊聊可以吗?”
无影抬头看了眼天上细细弯弯的小月牙,又看看赵元璟忍耐到极限紧绷的下颌线。
难道这就是月黑风高夜,风雨欲来时?
虞娇娇跟杀猪似的骂了赵元璟两个时辰,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段允贤从一开始的调侃,到后来不停喊她名字,词穷的安慰她。
“娇娇,你别害怕,快点生,不会有事的。”
虞娇娇疼的浑身是汗,被他气的直翻白眼,她也想快点生,但肚子里这家伙听话了九个多月,突然闹起了脾气,死活不肯出来。
“天都泛白了,孩子怎么还不出来!”绿蜡急的冒烟,热水都用好几盆了,孩子连个头还没出来。
“第一胎都生的慢,夫人,您别光顾着喊,下面用点力!”
解禁鼓咚咚咚,似是敲在人心上,也鼓舞了虞娇娇的士气,跟着稳婆的节奏用力。
段允贤站在自己踩出的圈里,面容憔悴的朝产房大喊,“虞娇娇你行不行,不行赶紧说,我去给你请御医!”
虞娇娇被他气到,攒好半天的力一下子破了功,疼的嗷嗷两嗓子,朝他吼道:“请个屁,不知道还以为我怀了你的娃,你给我安静点!”
要不是他一直捣乱,她肯定已经生出来了!
赵元璟刚到别院,就被虞娇娇的骂声镇住,踉跄着往正院的方向跑,无影和无踪在后面追。
段允贤神色莫名的看着他们三人,朝里头喊,“娇娇,赵九郎来了。”
裴家做事不地道,虞娇娇又嫉恶如仇,她快生产了,还让个妾室霸住赵元璟不放,放任她独自疼了一夜,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正如段允贤所想,虞娇娇的愤怒值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上半身从床上拱起,身下的褥子都被她抓破。
“快了!夫人再加把劲儿,已经看到头了!”
虞娇娇深喘几下,全身的力气都往一处使去,忽感身下有异物滑出,与她相依相伴九个多月的孩子从她身体剥离,空虚感由腹部传向四肢百骸。
弓起的上半身重重砸在湿透的褥子上,热泪飞洒在半空,她好像又成了孤独的野狼。
“哇哇哇哇哇!”
响亮的啼哭声打断她乱飞的思绪,仿佛在提醒她,她有了骨血至亲,不再是孤独的个体。
稳婆将擦干净的孩子包好,半蹲在虞娇娇的床前,“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健康的小公子!”
虞娇娇朝她伸手,“抱过来我看看。”
绿蜡和红妆喜极而泣,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稳婆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她。
虞娇娇颤抖着手抱住孩子,将自己脸贴在他的小脸上,语气幽幽怨怨,“你真是随了你爹,他欺负我,你也折腾我,是不是他不来,你就不愿意出来。”
“哇哇哇!”
“你就只喜欢你爹,非要等着他来,才肯见母亲。”
“主子……”绿蜡见她这般,心里很不是滋味,封了个厚封给稳婆,又封赏了屋内忙了一夜的丫鬟婆子。
“娇娇,娇娇你怎么样了?”赵元璟用力拍打着门。
段允贤说她喊了一夜,疼了一夜,也等了他一夜。
可他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哀嚎,屋内就再也没有喊叫声传出来,他的心就像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唯恐再见不到她。
门从里面打开,绿蜡面无表情的抱着孩子出来,语气毫无起伏的宣布喜讯。
“恭喜小郡王,母子平安。”
门内血腥气扑鼻,赵元璟顾不上看她怀里的孩子,同手同脚冲进产房,看到虚脱的虞娇娇,扑倒在她床前失声痛哭。
“娇娇,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段允贤低头看着自己踩出的圈,抬脚擦出个缺口,他才不会为虞娇娇画地为牢!
“段郡王,您的鞋脏了!”无踪非常没有眼色的说,“奴找人给您擦擦吧。”
段允贤冷冷瞪了他一眼,看吧,有些人就跟这土、这圈一样,沾上了根本就甩不掉!
毁不掉,抹不去,还在他心上肆无忌惮的蹦跶,她是有多潇洒!
他快步走过去,往襁褓里塞了一个长命锁,清了清嗓子,摆出高冷的姿态:“既然她没事,我就走了,替我恭喜你家主子。”
绿蜡难得看他顺眼一次,把孩子往他怀里递过去,“小郡王要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