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圣境的恐怖，在场诸侯鲜少有人曾亲身体会过，只有当初的楚晋恒三帝见识过。
    而楚晋恒三帝，现在只剩下了毕广。
    其他诸侯们对大圣境并无直观的印象，只是知道很强大。
    不过当方林此刻展示出大圣境的威压，仅仅只是伪圣实力的诸侯们，瞬间便意识到了差距。
    仅仅只是溢散出了一些气息而已，他们整个人便如坠冰窟，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恐怖的威压而不自觉地颤栗。
    这是天差地别般的差距！
    方林明明只是在那坐着，在他们眼中，却仿佛整个天地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巍峨如山岳一般的身影，压得众诸侯丝毫不敢动弹。
    不过方林并没有持续释放威压，一放即收。
    在场人数较多，且大多实力不强，哪怕并未针对其他人，但他毕竟是一尊大圣，若是这般持续施压，诸侯们没有被压垮，其他人就先被压垮了。
    况且，老头子这个太子殿下还坐在一旁，既然是由他开的头，方林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抢他的话语权，喧宾夺主。
    周睿望着一众跪在地上，惊惧无比的诸侯，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实力差距过大，跟欺负小孩一般，着实没什么意思。
    “陛下是仁慈的。”他缓缓开口，“孤过来之前，去了一趟御书房。”
    “按照孤的意思，与其留着尔等这些不听话的诸侯祸乱朝纲，令社稷动荡，不如索性一劳永逸，将尔等全都留下来，哪管尔等曾经是何身份。”
    “成王败寇，大周不取尔等性命，已是格外开恩，尔等既然认不清形势，便好好让尔等认清形势。”
    他颇为铁血道，自从摄政之后，当初的那个“贤王”已然消失不见，大周朝多了一个决策果断，风格铁血的太子殿下。
    这才是真正的周睿。
    他已经不必任何伪装，也不必戴任何面具，一如前世那个纵横商场的大型集团掌舵人一样。
    而前世毕竟只是商人，各方面行事还有所忌讳，现在作为摄政太子，方才将他的能力毫无掣肘的发挥出来。
    便是老皇帝看了都有些吃惊，直言在处理政事上，他已青出于蓝。
    言归正传。
    听了周睿的话后，诸侯们可谓亡魂皆冒，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生死由他人一言而决的感受。
    以往，是他们决定别人的生死，而现在，则是别人决定他们的生死了。
    念及以往他们决定别人生死时的心境……众诸侯们纷纷感慨，原来，以往那些罪臣与叛逆被自己赐死之时，心里是这般的悲愤与无助。
    易位而处之后，他们总算生出了一些“同理心”。
    不管怎样，总算，周睿最先开始的那句“陛下是仁慈的”，让诸侯们总算心里还有些底，受惊之余，倒也在期待着转机。
    不管受到什么惩处，至少死应该是不会死的……诸侯们心中甚至还微微松了一口气，等待着周睿接下来的话。
    很显然，太子殿下的话还未说完。
    接下来，应该便是对他们的处置了。
    他们猜得没错，望着一众面色惨白的诸侯，周睿顿了顿，喝了一口方林递过来的茶水之后，再度开口。
    “陛下言，尔等此前毕竟皆是一国之君，有些观念一时无法改变，情有可原。”
    “但，孤对此并不赞同。”
    “孤认为，尔等并无任性的资格。”
    在方林眼中，一身黑色蟒袍一边缓缓开口，铿锵有力，一边用手腕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咚”声响的太子殿下，跟记忆中那个一身休闲服装，在巨大会议室中训斥那些西装革履的高官精英们的自家老爹的身影，瞬间重合。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心里有着奇特的感觉，感慨世事玄妙。
    周睿倒是没注意他的走神，继续说：“我大周乘风而起，横扫北域，一统东域，乃大势所趋，天命所归！之所以采用怀柔之法安置尔等，给尔等留些体面，乃是为了百姓安定，也仅是为了百姓安定。”
    “没想到，尔等似乎并非这般认为。”
    “诸侯之乱，看似纷乱，实为试探，尔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既如此，为了不辜负尔等用性命做出的试探，孤正式下令：各境诸侯取消世袭，交出一切权柄，不得参与地方政事，各境之事由巡抚全权管辖。”
    “此令，即日起，立即施行，若有违逆，罪同谋反。”
    看到老头子这么霸气侧漏，方林真的很想来上一句：谁赞成，谁反对。
    可惜，显然没有人敢反对。
    与丢掉性命相比，丢掉权柄也就不算什么了，至少各诸侯乃是伪圣的实力，只要不死，足以庇护一族。
    而他们若是死了，那绝对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想了想，方林开口建议道：“殿下，臣以为，巡抚的权力亦要受到监督，若是巡抚权力小小的任性，危害亦不比诸侯之乱小。”
    对方林，周睿自然从善如流：“冠军侯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
    “臣建议，在方才下令的基础上增加一条：为防止巡抚滥用职权，保留诸侯监督上奏的权利。”
    “另外，陛下金口玉言，既然陛下觉得诸侯们到底曾是一国之君，那么该留的体面，还是要给诸侯们留的，便保留爵位的世袭吧。”
    冠军侯好人啊！
    众诸侯们纷纷朝方林投去感激之色。
    按照太子的说法，他们今后其实就与大周的普通贵族没有任何区别了，虽然不是不能接受……好吧，是必须得接受，必须认命，但冠军侯给的体面，倒也还真是体面！
    虽然没有了参与政事的权柄，但对巡抚的监督权，未尝不是一种重要的权柄！
    而若是保留爵位世袭，那么后代哪怕尽是庸才，无人再抵达伪圣之境，至少他们这一族的香火算是保住了。
    只要大周不灭，他们家的香火便不会灭！
    这真的是给大体面了！
    “我等遵命！”
    “多谢冠军侯！”
    “殿下仁慈，陛下仁慈！”
    诸侯们千恩万谢地离去了，晚宴也就进行得差不多了。
    今日晚宴，便算是圆满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能如此顺利地平了这诸侯之乱，还是让方林颇为高兴。
    尤其当他跟老头子陡然间收到系统提示，又获得了一波巨量的功德后，更是忍不住面露欣喜之色。
    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大周内忧外患，对内只是小事，外敌才是重点。
    这一波平定诸侯之乱，目的便是为了收获功德，积蓄冲击更高境界的力量。
    “好家伙，就这几句话的事情，功德居然涨了三百万！比拿下东域也少不了多少了，怎么会这么多？！”
    是夜，宾客尽皆散去，侯府书房，方林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正常，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尽管今晚只是几句话的事情，但效果却是惠及整个大周皇朝的。”周睿笑着开口，说着自己的理解，“你有没有发现，功德是以人为本的，上次的教育改革便是，效果比平定万妖山之乱好很多，这次平定诸侯之乱也是，效果竟然跟拿下了东域差不多。”
    “我估摸着，这次国运大涨，老皇帝的实力要提升到绝之境中后期了。”
    “这老头是真的躺赢了。”方林笑着点头，“我们是累死累活，打生打死，他倒好，啥事不干，直接白嫖，实力跟着国运蹭蹭蹭往上涨。”
    “你够了，人家对你也是掏心掏肺了，你多少尊重一些老人家。”周睿忍不住训道。
    “没不尊重啊，不是挺尊重的。”方林不以为意，“也就是他了，换个别人当皇帝，我会眼睁睁忍受白嫖？早想办法弄死了！”
    周睿摇头，忍俊不禁。
    想了想，他跟方林商量道：“加上上次东域的功德，咱们现有的功德足足七百多万，差不多该提升了吧？”
    说着，他面色有些凝重，“尽管中土妖族那边最近很安分，但我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他们在秘密谋划着什么，心中不安。”
    说到这个，方林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皱眉道：“他们肯定是在秘密谋划着什么，当初那个神秘人一口道出凌云那不朽身躯的名字，我便感觉事情很诡异，但是没办法，咱们还没有把握跟他们真正开始对抗。”
    “七百万功德是不少，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咱们的实力越强，所需的功德就越多，七百万功德……如果效果好，也许能让我们两个人同时达到祖之境，如果效果不好，也许连老皇帝现在的境界都不一定能达到。”
    “还是再累积一些吧，提升早了，万一被中土妖族发现，容易打草惊蛇。”
    “行吧。”周睿闻言点头，并未反对，同样皱眉道：“确实要防止打草惊蛇，最近方鸿曾找过我，说接到各地奉天司的禀报，中土妖族们愈发聪明了，不少妖族都化作人形，潜入各地，奉天司分部虽有所紧觉，但毕竟青衣数量相对稀少，人手紧缺，对于这些妖族探子，防不胜防。”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也许将来到处都是他们的探子。”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方林重重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全部吐出来，“不能放任下去，咱们也要反制。”
    “怎么反制？”周睿摇头，“妖可以化成人形，越是实力强大的妖，越是难以勘察，可人却无法变成妖。”
    “但人可以转化妖仆啊。”方林笑道，“从幽州四府一案开始，我对付妖族，最惯用最喜欢的手段就是收摄妖仆了。”
    “就喜欢他们恨不得一口吞下我，然后被我摄取妖魄，变成乖乖听话的奴仆的样子。”
    “仅这一点而言，上天对妖族确实是不公平，设身处地的想，我如果是妖族，在实力不能横扫所有人之前，真的不敢露头。”
    “那蛇妖赤芒也是胆大，当初刚刚发迹的时候，他可不是祖之境，不过是圣境而已，怎么敢露头……咦，等会！”说到这里，方林猛地就是一滞。
    对面，老头子周睿也是瞳孔一顿，与方林对视。
    “是啊，如果作为妖族，在实力不能横扫所有人之前，你不敢露头，我也不敢露头，为什么，蛇妖赤芒敢呢？”周睿说道。
    方林点头，很是默契地接上，“然而事实是，早在当初他还是圣境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直接的露头了，甚至搞出了大动静，征战中土！”
    周睿继续接上，“他作为上古时代复苏的妖族，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能复苏，其他人也能复苏。”
    方林也继续，“所以，他可能真的被控制了，从一开始就被控制了。”
    “似乎不是魔意，因为入魔归入魔，真正的入魔，是存在理智的，凌云说过，入魔之后，他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周睿点头，“不是似乎，是肯定不是入魔！如果是入魔，他反而不会这么早就露头，因为入魔之后实力提升极快，他完全可以等绝之境祖之境，与外界形成实力断层的时候再露头。”
    “不是入魔，那是什么呢？”方林眉头紧锁，心思电转，苦苦思索，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抓到了什么，但总是隔了那么一层，无法看清。
    “是那个一口道出凌云不朽身体身份的人。”周睿眼睛明亮了起来，想了想，说道：“假设，我是说假设，有没有一种可能，魔意没有复苏，而是一个躲藏在暗中的人，控制了蛇妖赤芒，利用蛇妖赤芒对魔意进行着某种操作？”
    他语速极快，“这里所谓的操作，可能是最初咱们想的，让魔意复苏，但，是不是也有可能，是在以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段，窃取魔意的力量？”
    “还记得之前的那个血色月亮吗？”
    “那血色月亮确实恐怖，但，从能够解决它的力量来看，也不过如此，不是么？”
    “如果真是魔意复苏了，会仅仅只是区区如此吗？”
    “按照凌云所述，魔意是多么恐怖的存在，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规则化身，又怎么会如此人性化的对大周进行报复？这更像是窃取了魔意的一丝力量的人为报复。”
    “综上，是不是就可以将事情连起来了？”
    方林闻言，没有急着开口，一直沉吟，半晌才道：“所以，您的意思是……也许，咱们一直都错了，敌人也许并不是魔意，而仅仅只是躲藏在暗中的那个人？”
    周睿的点头，“还有一点可以佐证，凌云获取的那具不朽之躯，魔种一直没有复苏。”
    “我其实一直很奇怪，不朽之躯对于现在的环境而言，是怎样的大杀器，魔意哪怕只是复苏一丝，最优先级要做的，为何是控制一个圣境小妖？明明控制不朽之躯才应该是第一要务，为何一直都没有动静！”
    “因为不朽之躯之前一直在万山域？”方林不确定道，他其实也觉得奇怪。
    “不对。”周睿摇头：“你要说在万山域无法发现，可以，但是不朽之躯从万山域出来到现在，多久了？”
    “这么久的时间，但凡魔意有了一丝复苏的意志，你要说它无法发现凌云体内的魔种，那它就太名不副实了……”
    “况且，都能在北域弄出血色圆月，让无数人成为魔傀了，感知不到不朽之躯里的魔种？”
    “唯一的解释是，魔意的意识或者意志根本还没有复苏，它只是被人以我们不知道的方法窃取了力量。”
    “有人在试图窃取魔意这个等同于甚至超越青帝的力量！”
    “而这个人，绝不是蛇妖赤炎，他更多像是个妖仆、傀儡，真正的幕后黑手……我猜就是喊出不朽之躯名字的那个。”
    “咱们得尽快将他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