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现在方林交往的，除了家里的叔伯，几乎已经没有四品以下的官员了。
询问的对方是刑部的一名郎中，非京都人士，刚调来不久，关系网还没成熟，是以对谁都很客气。
见是方林询问，他连忙回道：“回方大人，江北出事了。”
“江北？”
万妖山终于有动静了？
只是，姚青书他们都在呢，这事不应该是放在真内阁讨论么？
他有些疑惑，却也不动声色。
跟老皇帝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稍稍摸清了他的套路，知道他既然这么做，那肯定有他的理由，静观其变就是。
很快，老皇帝龙行虎步，走了进来，众人山呼万岁。
“什么万岁，以后不准说这话，朕不要万岁，朕只求大周安康。”老皇帝摆了摆手，脸色阴沉无比。
方林看在眼里，不由腹诽。
这是又要开始表演了。
所以，看老皇帝的样子，是改变主意了？
不准备第一时间将应龙拿下，让万妖山反攻恒国了？
难道是想让万妖山先乱一阵，以受害者的姿态，向恒国乃至楚、晋谋求更多好处？
方林如是想着，作为真内阁成员，他知道的事情要比在场的绝大部分官员多，隐隐也有些优越感。
蓦然察觉到这种优越感，不由感慨。
怪不得个个都想往上爬，想要做天子近臣，光这份优越感，其实便是绝大多数官员毕生所追求的东西了。
言归正传。
老皇帝面色阴沉地开口：“今日未时，万妖山发动哗变，江北乱了。”
“果不其然，恒国亡我大周之心，早在无数年前便已经埋下了引子，万妖山，果然便是他恒国安插在大周的！”
“眼下，江北急需派人镇压，列为臣工，谁愿前往，替朕分忧？”
“臣愿前往！”纷纷，凡是有资格的，皆请命道。
方林看见，其中包括了老头子，也包括了其他所有王爷。
这是什么意思？
方林有些弄不懂老皇帝的意思，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他倒是没有上前请命，这太假了，况且他还有调查神秘势力的要务，没必要露这个脸。
“父皇，先前萧义天之桉，儿臣知晓朝中也不少传言，说萧义天乃是受儿臣指使，甚至还有传言说儿臣与万妖山暗中有勾结……对此，儿臣并不想去解释，只想用事实说话！”
“恳请父皇，让儿臣率军，前往江北，镇压万妖山，自证清白！”
人群中，五王面色激动，跪伏在地，高声恳请。
他终于逮到机会了！
这些天，他太难受了。
诚如之前设想，萧义天桉，父皇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可这般平静，才是最吓人的。
已经数次了，他想单独进宫觐见父皇，想要找父皇解释一二，可无一不是被“陛下正忙”拦在了门外，每日除了上朝，根本见不到他老人家。
而即便在朝堂，以往各种大小事，父皇也会不时询问他的意见，自从萧义天桉发之后，父皇便没有再问过一句，仿佛他在朝堂成了透明人一般。
这着实吓到了他，一直忐忑至今。
现在终于逮到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逮到一个可以让父皇对他改观的机会，他自然不想放弃。
“哦？还有这等谣言？”老皇帝面色不变，眼里噙着笑意，道，“那你与万妖山到底有没有勾结？”
五王身子一颤，抬头望向老皇帝，目光坚定：“父皇，儿臣怎么可能与那帮妖蛮有甚牵扯！”
周围静谧，这般敏感的话题，无人敢插嘴。
老皇帝点头道：“你是朕的亲儿子，朕自然是信你的……也罢，你曾镇守边疆十数年，带兵打仗，经验丰富，此番江北之乱，便交由你负责。”
“莫要小看了万妖山，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万妖山妖蛮众多，高手亦不少，朕无需你彻底将之镇压，只需稳住江北局势，不要拖了前线后退即可。”
“恒国此举，便是想要我大周内部生乱，以主动退兵，朕便偏不随他们的愿！”
“前线不仅不退，还要继续打！”
“用力打！”
“臣等遵旨！”
……
让五王去江北……有什么必要？
而且，看这样子，老皇帝是已经想好了，今天的这个局，就是专门给五王设的？
方林有些疑惑。
不过这个疑惑没有能持续多久，很快，御书房，真内阁会议又开始了。
他将疑惑问了出来。
“让老五去江北，朕也是灵光一闪。”
面对方林的疑问，老皇帝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同时又有些好笑道，“也不是针对他，主要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他有些感慨，“大周还是穷啊……跟楚、晋比起来，真的太穷了，朕是万万都没有想到，人家从手里漏出来一些，便是连朕都有些眼红的惊人手笔。”
“你们能想象么……光这么一些天，他们给的援助已经抵得上大周富饶三省一年的总税收了！”
“既然如此，那就放慢一些与恒征战的步伐，多拖延一阵，多收些好处。”
“这么有钱？！”众人闻言惊异。
方林也完全理解了老皇帝的这个举动。
这才合理，否则专门为五王设这个局，说句不好听的，就真的太抬举他了。
像这般只是顺带手试试他，倒是一招妙棋，反正也是要拖延，便让五王过去江北，让其实已经暗中投诚的万妖山试试他，看他到底是不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钓鱼执法啊这是！
方林面色古怪，为五王感到悲哀。
你老子是真的不待见你啊，你以为的给你机会，其实是对你的考验，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
太可怜了。
果然，站得高，看得远，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同，想当初，五王在方林眼里还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庞然大物，一个战战兢兢，深怕行差踏错便会被他要了小命的大人物……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悲情人物。
若老老实实也就罢了，一旦苗头不对，第一时间恐怕就会被按死。
老皇帝不知方林所想，仍在感慨：“他们真的太有钱了！有钱到，都让朕的信心都产生了一些动摇……楚、晋这两个庞然大物，到底有多强？”
“朕现在甚至觉得，他们之所以让恒加入三国联盟，甚至不是真的需要恒，而是刻意加了个缓和带进去，自己给自己加了一些制衡，以免他们两个自己万一擦枪走火，打起来。”
“当然，也有恒帝乃是圣境的缘故……若是恒帝只是像朕这般的伪圣，恐怕恒的日子比我大周都要难熬。”
说到这个，方林来了兴致，询问道：“陛下，臣一直对圣境颇为好奇，您上次说了，若您放开手脚，是可以去恒国杀个血流成河，然后安然回返的，恒帝即便是圣境，亦奈何不得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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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您为何方才又说，恒帝若是和您一样的伪，额，半圣，日子便难熬？”
“即便是半圣，他不也同样可以在楚、晋两国杀得血流成河，然后安然回返么？”
“伪圣便是伪圣，什么半圣。”老皇帝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先训道，“听说你最近老往老八那跑？怎么，桉子查明白了？得空了是吧？”
“不是朕说你，你这也太过小心眼了些，周博文那小子被你折磨得都跑到朕这儿来告状了。”
“胆大包天的东西，连朕的孙儿你都敢肆意报复！”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色变。
宗元更是一惊，暗骂方林这小子没个分寸，思量着事后得提醒他了，别真把这个世子之师当一回事。
方林却是不以为意，嘿笑道：“嘿嘿，怎么能叫报复呢？臣见他是块良材，见猎心喜，在用心打磨他，陛下冤枉臣了，这可是八贤王吩咐的。”
“这个老八也是混账，他也不想想，他小时候朕若是遣人天天收拾他，他是如何作想？心中也不知该如何记恨那人。”
“多谢陛下关心臣。”方林当即施礼。
他是听出来了，老皇帝这是在提醒他呢。
若是让周博文记恨，现在没什么，以后等他长大了，可就说不准了。
不过，他怕吗？
现在能收拾这小子，以后一样能收拾这小子。
不过，其实也不是真的收拾，他也是真的用心在教他，顺便自己也能体悟体悟这些基础武道……毕竟，他自己的老底子也不扎实。
事实上，通过教导周博文，他这段时间还当真收获不小，至少对力量的掌控，却是要比以往强太多了。
“陛下放心，臣严厉归严厉，但哄小孩的本事也是有的，这不，这两天他没找您吧？这两天他正求着我过去给他讲故事呢。”方林嘿笑道。
对付这种小屁孩，没有什么是一个孙悟空解决不了的，孙悟空不行，还有海贼王，还有柯南……太多了！
现在可不是他主动去睿亲王府了，而是那小子求着他去！
“另外，关于神秘势力，臣也已经发现苗头了，陛下再给臣几日时间，定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他继续道。
“有眉目了？”老皇帝闻言，面色微变，“说说看。”
之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方林说完之后，便特意观察着老皇帝的表情。
果然，老皇帝的表情是真的有些不对。
按理说，得知神秘势力查到眉目了，哪怕老皇帝这个城府，不会表现出明显的喜色，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表情才是。
现在这般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方林没查到什么，他欲要责骂呢。
当然，眼下面对老皇帝的逼视，方林不敢想太多，沉吟道：“臣发现了一个牙行，似乎便是神秘势力专门用来夺取寒门士子身份的，眼下正在抓紧查实，若一旦属实，也许这些年所有的奸细，便都会浮出水面。”
“很好，继续查。”老皇帝不置可否道，直接就转移了话题，“至于你方才问的圣境，你只需要知道，伪圣与真正的圣境还是不同的，差别不小。”
“恒帝若是伪圣，楚、晋两国若要灭恒，虽然也要付出一定代价，但相比起收益，代价是完全可以接受。”
“可恒帝乃是真正的圣境，楚、晋两国要强行拿下恒国，代价便大了。”
“是以，他们方才选择了通过不断消耗恒的国力，削减国运的方式，让恒帝的实力跌至伪圣。”
“这一点，朕自然不能让他们如愿，恒若是灭了，北域也就真的成了他楚、晋两国的天下了，不仅如此，朕眼下要争取的，便是在夹缝中寻求机会，壮我大周，一旦国运昌盛到可以助朕踏入真正圣境的程度，大事便成矣！”
方林听到这里，不由愕然：“踏入真正的圣境，需要国运？国运若是削弱了，圣境还能跌回伪圣？！”
“倒也不一定，亦有凭借自身力量，强行破入圣境者，这种圣境，乃是圣境中的佼佼者，不会受国运影响，显然，恒帝属于前者。”
说到这里，他眼里有着羡慕之意，道：“若非恒国国运强盛，他恒帝的天赋又比朕能强到哪去？怎么可能那般轻易便破入了圣境，取巧罢了！”
原来如此，原来还能这么玩……方林闻言了然。
他在想，他自己的这种特殊晋升，算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第一种可以说是与国家，与国运深度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第二种就厉害了，以力成圣，国家兴衰与自身无关，不受桎梏。
那么，自己这种呢？
国运提升，天地给予馈赠，这般看来，似乎有点像第一种，可系统也没说，国运削减，天地予以收回啊？
是还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不会这么局限？
毕竟他也不是跟国运直接捆绑，国运一提升他就会变强，而是需要老头子以功德为源，作诗提升的国力，天地才会反馈给他。
这般看来，他提升力量的根本源头，还是靠他们自己获得的功德。
应该是这样，自己的提升，与第一种形式有些类似，但不完全是，而最终结果，应该是第二种形式。
用提升国运，来以力成圣。
需要国运，但不拘泥于国运。
若真是如此……还是系统霸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