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有说话,雪地上只有塞雷娅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
凌等闲曾经背着夜半跑到体力崩溃,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背的一天。
脱离了战斗塞雷娅身上的珐琅质武装也褪去了,她倒是信任凌等闲,但凌等闲是没那个心思和力气了。
“需要我再解释下那句话的意思吗?”
“……谢谢。”
“阿然,生前的名字是‘艾希?多芙娜’。”
“患有先天性心血管病,死于器官衰竭,因为生前具有令人惊讶的感知类源石技艺而被权杖与所私下获取其遗体进行其重要计划的实验。代号‘燃瞳’。”
“……”凌等闲没有打断塞雷娅,后者眼中闪过怒火停顿了一会儿。
“而阿然,则是与实验预期中一样‘活’了过来。但不具有生前‘艾希?多芙娜’的记忆,却继承了其语言系统和常识。某种意义上来说因为‘燃瞳’实验,诞生了‘阿然’这个新个体——抱歉,现在应该称她‘凌溪然’。”
“是实验核心b-7物质与其结合才得以‘活着’,所以你如果焚去了那神秘物质……她自然也会死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并不是‘复活’。因为她的很多生命活动都已经不正常了。很多新陈代谢都不再需要,头发不会长长,指甲也不会继续生长,也不会流泪……就连进食也是如此。”
“可是小然她会吃饭。”
“她的确会有饥饿感,但所进食的食物都会被b-7物质分解,同时消除她的饥饿感,本质上她并没有正常地消化食物。”
“而临近失控之前,神秘物质失衡,她应该会对食物产生严重的排斥反应,她最后一段时间是不是在吃了饭之后总是会去洗手间?”
凌等闲默然,的确如此,只是他当时也没在意,毕竟只是一个生理现象。
“而她的源石结晶程度这么深也是这个原因,她的身体对源石感染根本没有抵抗力,但因为神秘物质b-7的存在凌溪然也不会轻易死去。”
“……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说不管是你还是我又或者其他人,都救不了凌溪然的意思了吗?”
凌等闲无声地点了点头,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活着,“拯救”对溪然来说反而意味着死亡。
“你是特殊的,或者说,你的能力是特殊的,据我所知b-7物质并不畏火,也不惧怕高温,但你的白焰确确实实能对其造成有效杀伤和压制。”
“就权杖与所数据推算,如果没有你这个‘变量’参与,早在凌溪然到达托布朗德两个星期之内她就将迎来最后的失控。”
听到这句话凌等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手中的条状残布迎风飘曳,剧痛难以压制。
“我向你担保,莱茵生命,我所属的组织,绝对没有参与这个实验,只是作为临时合作者他们要求我来进行最后的收尾保障。”
“资料也不是第一时间交到我手上的,他们最开始的要求是将‘b-7号实验体带回’。”塞雷娅并不是在开推脱责任,她也没必要推脱责任,而是希望这些话能让背上的人心里好受些,至于有没有效果,那就只有凌等闲知道了。
凌等闲感觉好累,虚弱感渗透了全身的每个角落,可笑的是身下的人不久前还是他的敌人,而现在却给了自己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他有些困了。
忽然前方有新的脚步声响起,凌等闲抬起头,是一个白衣黎博利。
“白面鸮?”
“讯息,塞雷娅主任,权杖与所一方探察到现场的异常,希望你能把能够释放奇异火焰的少年交给他们。附带信息:强调态度诚恳。”
“白面鸮建议拒绝。”
“他们我去应付,你带他往反方向走,确保权杖与所找不到他就行了。”
塞雷娅将凌等闲交给了白面鸮,后者接过虚弱的凌等闲继续背着他,只是没有塞雷娅那么轻松。
“交给你了,注意安全乔伊丝……不过我想附近应该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于是换了个方向,白面鸮背着凌等闲朝东边走去,两人虽然更加熟悉,却也一样彼此沉默。
“罗尔娜小姐没事。”良久,白面鸮开口道,“白面鸮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谢谢。”
“阿然的事,白面鸮感到遗憾。”
“……嗯。”
“虽然不合时宜,但白面鸮还是要提醒凌等闲一个异常现象。”
“……请讲。”
“在靠近凌等闲的时候白面鸮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但是因为白面鸮特殊的神经系统和语言系统可以规避该反应造成的非正常行为。”
“……知道了。”
凌等闲现在的眼中只有白面鸮脚下那起起伏伏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白色世界,隔着几层衣服那比塞雷娅要纤细许多的躯体仿佛下一刻就会显露出背不动背上之人的迹象。
“凌等闲接下来有行程计划吗?”
“……有。”
黎博利点点头,停了下来:“白面鸮就送到这里,作为莱茵生命的成员如果离开太久会有嫌疑。”
“好。”
黎博利把他放了下来,冰冷感自下而上包裹住他,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白面鸮俯下身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
“白面鸮走了。”
凌等闲好像听到她这样说了又好像没有,他耳边仿佛有许多小人在窃窃私语让他听不清风声,但他知道这里只有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好像移动了一点,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但他听到了声音,是短靴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蓝发萨科塔,她蹲在他身边失语片刻后开口道:
“……凌等闲?”
第二天,凌等闲从帐篷中醒来,白焰攀附在断裂的骨头上,缓慢地治疗着骨伤,其速度比起治愈外伤的速度根本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但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吃力地挣扎起身,外面已经迎来了第一缕阳光,透过蓝色的帐篷却给里面的人带来一份沉郁的空间。
帐篷上洒下一个人影。
“醒了吗?早安。”
“……”
“不去医院真的好吗?还是说会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会发生?”
“……”
“要吃点早饭吗,我这次有带够食物……”女孩的声音被通讯终端打断,然后身影远离了帐篷:“……嗯……你先走……很快……我马上跟上。”
凌等闲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回应是不礼貌的,但他始终开不了口,一种感情堵在胸前让他无话可说。
自己以前不是这样的,在那些事重复几次发生之后他就已经学会独当一面了——
这时他的胡思乱想被打断了,他能感觉到有一个身影也坐了下来,就在他旁边,隔着一层帐篷他也能感受到那份热量。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凌等闲忍不住抽噎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