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用,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我招供?不可能!”狼狈不堪的男子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但依旧带着喘息,艰难地扭头望向了几步之外的陆辞,眼中充斥着满满的怨恨。
陆辞拿着马刷柄在手里随意旋着圈,踩着悠闲的步子又重新走向前去,用脚尖在男子身上轻轻踩了两下:“没看出来,是条硬汉,最起码比上次那位做了乞丐的仁兄强。我估摸着是力道不规范,还是山羊比这刷子好使。”
“陆辞,先到此为止吧。先将他们找个地方安置了,慢慢审问。至于那人也先关起来,待到回城后再送官府。”陆景行面色平静,平淡的话音阻止了正要再次动手的陆辞,用眼神指了指那个已经招供了的男子。
陆辞得到命令,转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府主心中真正的意思,扔掉手里的马刷后将那两人挪到了一起。之后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个已经招供了的男子身上,踏着闲适大步走了过去。
在男子身前顿下后,陆辞意味不明地将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眸光中带着些许戏弄的意味,对男子指了指另外两人,摇头挖苦道:“你这暗探做得也忒不称职了,你看看他们,多硬气,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也不见招供。”
男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翻白眼,这能比吗?人家是专业的暗探,口风当然严了,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会做出背叛主子的,而他不过是王府里保护析郡主的普通侍卫,面对皇子的质问,自是心存敬畏之心,扛不住的。
最终,陆辞用两匹马将三人从空地上带走了。陆辞想其实就是没有黄芋老人闹这样一出,这三人也逃不掉被他们发现的结局。要知道这里早已被他们的人手暗中监控着,况且还是在他们的地盘,就算那些暗探再厉害,在这里也是处于被动的。
雀儿现在是彻底放弃学骑马了,几人留在这空地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在陆辞走后没多久,他们也携着桂香离开了。
回到院内后,钟离湲带着受了惊吓的雀儿先回了自己的房间。经过这么长时间,雀儿情绪虽然缓和了,但是精神上的冲击却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这样的影响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除的。甚至此刻她走起路来,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一路都被钟离湲细心地搀扶着。
钟离湲扶雀儿在案几旁坐下,又弯腰不紧不慢地为雀儿倒了一盏玉桂茶,递到雀儿面前,带着平静柔和的目光看着雀儿:“喝杯茶,缓解缓解。”
“哪有主子伺候奴婢的道理?少主,这使不得。”雀儿目视着端在纤手上的茶,神色微变,隐隐夹杂着一丝惶恐与讶然,一时令她有些无措,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雀儿可从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喝上主子侍候来的茶,如今茶盏摆在眼前,可她就算与钟离湲之间再怎么随意,这茶也同样不敢喝的。况且这盏茶与昨日那盏所含的意义终究是不同的,昨日那盏是赏赐,而眼前的却不是。
见雀儿这个样,钟离湲的嘴角浅浅地勾出了一抹笑,将杯盏放回了案几上,并没有勉强雀儿接下这盏茶,随雀儿去。
雀儿看着钟离湲在她对面坐下,她突然带着丝好奇的目光在钟离湲那低垂着眸子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眼里闪过一缕异样的情绪,随后半垂下了眼帘,似是失落,撇嘴道:“少主,你骗奴婢。”
钟离湲乍一听这话,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一挑眼睑瞧了雀儿一眼:“嗯?我怎么骗你了?”
“少主,奴婢今日才知道,你乃是公主,而你却告诉奴婢说你只是臣子之女。这难道不是骗了奴婢吗?”就在不久前从那男子口中得知钟离湲的真实身份之时,雀儿的震惊可谓是不小,但当时她还处在坠马时的惊惧之中,没敢做出多大反应。
钟离湲的视线随意落在了案几边缘,神情淡然,幽幽开口道:“一个假公主罢了,就是一个无用的封号而已,没准皇上一时兴起就封了,这又有何好在意的呢?到如今为止,我连我的身世都还未弄清楚呢,恐怕连臣子之女都算不上。不过,名义上我确实是臣子之女,所以并不算骗你。”
当然,钟离湲并不认为她这个封号是皇上一时兴起所封。想要随意将一个臣子之女封为公主,别说是在等级制度极其森严的中原国,就算是在钟离湲所了解的历朝历代中,也都是不可能发生之事。不仅不合礼法祖制,甚至还有僭越之嫌,那是一种忌讳。
她心中有所思虑,想必当初皇上封钟离湲之时,也定是受到了文武百官的阻扰,排除万难才给她坐实了这样的一个身份。也正是由于此,加上如今形势所迫,也才使她更加疑惑钟离湲的真实身世。在这其中,除了一个母族,其实最令她感到困惑的是钟离湲的生父。
“难怪,堂堂皇子都能被少主唤作哥哥。”雀儿自顾自点了下头,转而又睁着大眼瞧向了钟离湲,“今日那几人似乎是要对少主不利,难道是当初谋害少主的人?”
“现在还不好说。”钟离湲低眉略略摇头,随后突然抬眼,神情专注地望向了雀儿的眼睛,话音极其认真,“雀儿,记住,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她是担心雀儿的安危,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
雀儿抿着唇,对着钟离湲认真点了点头:“谨记二小姐教诲。”
与钟离湲一番交谈下来,雀儿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竟好了不少,心头有了那么一丝丝轻松。
几人等了大半日,到用晚膳之时,陆辞方才从关押两名暗探的屋子出来,一路大步而行,进入了陆景行他们正在用膳的屋子。
“审得如何了?”屋内有些昏暗,见门口传来脚步声,陆景行扭头逆着光看了过去。
陆辞来到桌旁,大刺刺地往那一坐,惬意的神情中夹杂着些许成竹在胸的意味,叹道:“还是山羊管用,这两人已经全招了,乃是一人所派。”
几人听陆辞这样说,只是略略点头都不曾言语,静静等着陆辞的后文。
“听说是受某个赵大夫所指派,而他们跟踪的目标便是延公子,想要密切监察你的一切动向,不过幸亏早有准备,虽然昨日从城门开始就一路尾随于我们,但后来在察觉到异常后就撤了,因此昨夜没来得及靠近这片区域,而今日才刚到便被那老头捉了,他们还为来得及将发现女侠的消息泄露出去。”陆辞一口气将几人最想要知道的信息都给说了出来。
延陵楦听后神情复杂,清澈透亮的眸子中似乎划过了一丝失望。钟离沐神色同样复杂,幽幽地看了延陵楦一眼,张了张嘴,却组织不出语言,最终摇了摇头,作罢。
陆景行与钟离湲看到两人的神色变化,心中已了然,这牵扯到的只怕是那个位子了。虽然延陵楦很少过问朝中之事,一向都是闲散人,但延陵楦绝非平庸之辈,因此有的人依旧不放心,担心他这些年是在韬光养晦,怀疑这次出君都也绝不是游历那样简单,从而不惜派出多名暗探一路跟随。
沉默良久,也不见有人动筷子,钟离湲盯着碗沿,似是在沉思,语气却带了点漫不经心:“这其中的信息有多少可信度?昨日便来了,而发现异常后又退走?明知这里有陆府的人在暗中巡查,今日依旧冒险而来,自投罗网。如若是我,断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
“你是认为他们昨日便已经潜入过这里?那你的下落岂不是……”陆辞双眼猛地一睁,脸上是大大的惊讶,不过也有气愤,心头生出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钟离湲眸光略有些涣散,摇头道:“还不好说,但这答案有些经不起推敲。也许是被逼急了,所以才临时编造了一个答案,甚至是连幕后的主谋都不一定为真。”
“小潺说得有理。毕竟那些探子是经过了多年的训练,不似飞彻崖那些小喽啰经不起逼问。”陆景行稍稍颔首。
钟离湲一番沉默,突然抬眼看向陆辞:“那两人现在如何了?”
“晕过去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陆辞挑了挑眉,那丝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用完膳,他决定再去找那两人算账,好好给他们活动一下筋骨。
钟离沐微微眨了下眼,瞧了陆辞一眼,后将视线投向了钟离湲,问道:“湲儿可是想到好的主意?只是如今就算知道你的踪迹已被暴露,怕是也毫无意义了。”
“这一点我知道。不过除却这件事,其他的疑点也要弄清楚不是?”钟离湲话音平淡,陈述的却是一个事实。
沉默许久的延陵楦听到钟离湲这话,也稍稍点了下头,脸色好看了许多,说道:“是该问清楚。以我对六弟的了解,他还不至于这般忌惮于我。况且这些日子他怕是也一直在为你的事而烦忧,加上朝中的政务,应是没多少精力浪费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