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算是在两人的沉默中结束了。当然,荀扬来这里见顾盼曼,也不是真的为了专程来戏谑她一番,他还没到这样无聊的地步。更不是为了来关心她,平白关心自己的对手,这同样很无聊,而且还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荀扬是怀着目的而来的,当时两人在出口处分开时,并没有说清楚。当然,在两人因马而发生争执之时,顾盼曼同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此才会在大堂内等他。这里人多眼杂,反倒成了最好谈事情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故意去注意。
见顾盼曼吃得差不多了,荀扬正欲开口,然而抬眼间便看见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了顾盼曼身旁,荀扬又只好闭了嘴,想抽身做会儿局外人。不久前的那场好戏貌似还没结束呢,估计要接着上演了,不过主角换成了他眼前这个女子,而非那个黑痣男子。
盘子里的菜肴被吃了个七七八八,顾盼曼最终放下了碗筷,掏出帕子拭了下嘴角,动作优雅,侧头问道:“如何?”
那手下略略弯腰,口吻中透着几丝鄙夷:“不过是一个地痞而已,算是这镇上的大户,家里有几处庄园,平日里以勒索欺压百姓为乐。”
“怎么?顾姑娘这样快就找好目标了?”荀扬嘴角噙着笑,这旁观者做得不舒服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似乎都能预测到那黑痣男子接下来的遭遇了。
顾盼曼冷哼一声,满眼的蔑视,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话音中透着丝丝傲慢:“就这点家底,不及毫毛,原本是没有资格让我动手的。不过,他却成功激怒了我,现在勉强算是有了这个资格。不过,如若荀公子感兴趣,我也不介意让给你。”
“还是顾姑娘自己来吧,这次我就不与你争了。”荀扬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不屑。在他看来,对这样的小门小户出手,无非是白白浪费精力而已。
黑痣男子自认为家底殷实,然而有的人未必看得上眼,甚至是不屑于对他家动手。
“去吧,今夜丑时三刻动手,老规矩,勿伤及妇女,其他随意杀。对了,至于那地痞,让他直接进宫侍候皇帝吧,除了那双眼睛与舌头外,他那双手也不要忘了,还有别一不留神将他弄死了。”顾盼曼对那手下挥了挥手,一系列话语说得轻描淡写,在她眼里,打家劫舍似乎都变作了寻常事,对于杀人更是满不在乎。但是她也从不滥杀女子,这一点是她一贯的做派。
荀扬目视着那手下走远,转而将目光落在了顾盼曼的脸上,闲适地挑了挑眉,语气中夹杂着意味不明的玩味:“看来这世上最招惹不得的,还是女子呢,弄不好,丢的可就不是命了。在顾姑娘这里,我算是涨见识了。”
顾盼曼对于荀扬的话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轻轻摇了下头,唇角笑意浅淡:“要一个人死,那太容易了,而且这也不是最大的惩罚,没意思。哪里冒犯了我,那便除掉哪里好了,既省事又有趣。”
在对待冒犯她的男子方面,这一点做法,与凌潺比,可谓是颇为相似的。也许这也是个别女子的一种共性吧,她们容不得自己被别人这样的冒犯,即使是言语上的也不行。
“这次的任务,你打算如何行动?有些事情,还是事先商量好比较稳妥。”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荀扬也终于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这才是他来见她的目的。
当时孔伯炤只下达了任务,却没有明确具体的行动目标与最终期限,因此目标还得他们自己去找,至于期限,就是不能让孔伯炤等太久。两人自然是要分开行动的,但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于今日两人抢马这样的事,所以他们两人在行动前必须对区域有个明确的划分,做到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涉。当然,确切的说是三人,但如今还没来得及通知古珉罗。
顾盼曼盯着杯盏中的茶水,逐渐敛去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面色淡然而认真,说道:“这事倒是不急,还是先通知了珉罗后,三人再一起商量吧。如今可以先派人去各地搜罗合适的目标,到时直接行动便是,省时省力。”
荀扬闻言略略点了下头,按顾盼曼说得做也未尝不可,两人虽然不怎么待见对方,但在一些正确的意见面前,相互间经过思考后还是会去采纳。
一阵静默,荀扬突然一笑,张了张嘴,问得玩味:“你急着买马,是想要去安阳郡寻心上人吧?只不过你的心上人,如今怕是已有佳人相伴了,你能肯定他没与钟离湲走在一起?对,也是,钟离湲在你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荀扬换了一只手后又重新支起了侧脸,没有去看顾盼曼。而顾盼曼却是看了他一眼,不仅大方承认了,还嘲讽了回去:“是又怎样?你不也可以趁这段时日去见一见那个对得上你胃口的人儿了吗?”
“至于钟离湲,早已回了陆府。”这是顾盼曼两个月前就已经得到了的消息,因此不再担心钟离湲与古珉罗有所纠缠,而对钟离湲也基本上放下了杀心,这算是她对女子所特有的一种仁慈,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动杀机。当然,在对待男子方面,那便不同了。
当初钟离湲还在飞彻崖上时,顾盼曼便不想对其动手,但前提是钟离湲能够安安分分待在柯天序的身边。可是后来,钟离湲逃了,算是触到了她的底线,为了心爱之人,她这才派出了刺杀钟离湲的人。而如今钟离湲威胁不了她,因此她也没有再对钟离湲动手的必要了。
两人之间除了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语之外,剩下的还真是不多了。不过荀扬早已将此习以为常,对于顾盼曼刚刚的嘲弄,他冷笑而置之,故作思忖,随后挑眼看向顾盼曼:“既然要谈正事,在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能言明,那便三人当面谈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决议去安阳郡。”
顿了顿,见顾盼曼神色微变,荀扬又闲适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与你同行。”他去安阳郡的目的可不单单是寻古珉罗谈正事,而是有着自己的计划。
“怎么?不打算先去看看那小丫头?当初你在崖主面前冒死袒护的人,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怕她将你忘了?要知道,小孩的记忆一向不好。”顾盼曼的唇角向左微微勾起,带着满眼的嘲弄与荀扬轻轻对视,话音平淡。
她可不相信荀扬此次提出亲自前往安阳郡仅仅只是为了与她和古珉罗一起谋划此次的任务。至于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还猜测不出个结果来。
不过,既然他要去,腿长在他身上,那便让他去好了。而他今日也算帮了她一次,总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翻脸,阻止他与她一同前去安阳郡吧?这总归是不好的。况且,她也想看看他到底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最好不要做对古珉罗不利的事,否则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荀扬很自然地垂下了眼,避过了那两道带着别样意味的视线,略带悠闲地望着桌面上的木纹,神情依旧闲适,淡淡地张了张嘴:“这就不劳顾姑娘操心了。”
顾盼曼也没多大兴趣盯着面前这双深邃的眼睛瞧,见他垂下了眼帘,她也随即收回了目光,口吻不咸不淡:“随你,要去便去吧,我无所谓。”
“等马一到,我便走。你慢坐,我就不打扰了。”阔袖自桌角拂过,桌上的茶水一口未喝,离桌的人却已转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店门口。
荀扬走后,顾盼曼静静地在桌前坐了片刻,随后结了账钱,又要了一间客房暂时住了下来。她不用想也知道,那地痞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肯定在满大街的寻找她的踪迹,因此决定天黑后再出镇子。这倒不是怕那地痞所养出的打手,而是不想节外生枝。
顾盼曼的猜想果真是对的,她刚进客房不久,一群凶神恶煞之徒便闯进了客栈,一副耀武扬威的姿态,抓着人挨个挨个逼问,一言不合竟还要对人动粗。
结果这些打手最终吃了一个大亏,被一个看不惯此行为的中年男子打得鼻青脸肿,全倒地不起,挣扎良久才灰溜溜地滚出了客栈,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客栈人来人往,来这里吃饭投宿的不乏一些外地人,大多都是行走江湖的,身上自然是有些本事,根本不畏惧这么一些欺软怕硬的小喽啰,出起手来游刃有余。
小镇的平静最终被半夜里的那场大火给打碎了,起火的地方正是黑痣男子的宅子。镇子上的人赶到时已经是一片火光冲天,映照着地面血迹斑斑,火海外一片嘈杂,女子的哭声震天,有的甚至是已被吓得疯癫,在熊熊火光面前狂性大发,镇民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