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脚步声从四面逼近。
来时的路线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大致是在不停左转,因为一遇到白衣人就要改变路线。况且即使记得也没用。跑不出这个天文台就没有意义。
无望的奔逃。
祁铭霏驱动脚步,狂奔起来。
左边的岔道来了人,直行。
前头又冒出了白衣人。
左脚往前一蹬,整个身体扭转,冲进右侧的岔道。
风声在耳旁呼啸。凌乱的脚步声则混入风声之中。
狂奔。
后面追赶的人越来越近,完全看不到甩开的可能。体能的差别太明显了……
“别想跑!”
在她经过一个岔口的瞬间,一个白衣人忽然从左侧的岔路里扑了出来。
瞬间。
祁铭霏稍快一步,白衣人扑了个空,手指穿进她的长发里,顺着两人的相对运动而滑动。
——痛!
头发没被揪住,只是不顺的地方被手指猛地卡了下。但来这么一遭感觉头皮都要下来了。亏得自己平时保养头发还蛮细致的。
她摇摇脑袋,继续奔跑。没有松口气的余地。
头皮一阵一阵地刺痛,甚至还混着强烈的钝痛。先前被袭击时的伤口又在发作了。
身体几乎失去协调,饥饿感也一并卷上来,体力忽的就到了底点。
“——逮到你了!”
后头的白衣人以惊人的气势来到她侧后方,伸手要扣住她的肩膀。
——想都别想!
祁铭霏忍痛扯下鸭舌帽,往那白衣人脸上一甩。
白衣人拍掉扔过来的鸭舌帽,速度缓了一拍。
她抓住这个间隙,在最近的岔口左转。
——好险,可惜帽子就这么没了……
来不及感慨,眼前,一个体格健壮的光头白衣人就站在走廊当中。
十米以内。
身后仍是脚步声。
调头是不可能了,事已至此,只能——
她铆足劲,往光头白衣人冲了过去。
正常人看到飞撞过来的东西,都是会下意识抵挡过躲避的,只要让他下意识地避开自己就好。
抵近。
在接触前的瞬间,光头白衣人往侧旁一让。
——成功……
祁铭霏的肩部和前臂忽然被抓住,身体被借力扭动,双脚一下离地,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圈。
随后猛地摔在地上。
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感觉五脏六腑全都碎了。
脑袋一片空白,背部乃至全身的疼痛让她不住喘气。
“喂,已经逮住了,要打晕吗?”光头白衣人对后来的人问。
“交给首领吧,或者交给本部来的那俩也行。”白衣人说,“手头也没有捆绑的道具,直接打晕得了。到时候让上边慢慢审她。”
祁铭霏被抓着手臂,躺在地上喘气,眼睛都几乎睁不开。
“……慢着,她交给我来处理。”
熟悉的声音。
佟学……
光头白衣人一把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祁铭霏眨着眼睛,看向刚才传来佟学说话声的方向。
有两个人,都不是白衣。其中一个是黑色袍子,另一个是便服。
便服的那个不是佟学,佟学是黑袍人。不过便服的那个挺眼熟,大概最近才见过……
“……魏行云?”她不禁出声。
“祁铭霏?”便服的魏行云露出古怪的表情。
“啊?你们认识?”佟学歪头。
“喂,本部来的,你打算怎么办?”光头白衣人打断这尴尬的相认情节,“上头吩咐了要注意忽然出现在天文台里头的人。这女的突然冒出来,肯定有问题……”
“交给我就好。”佟学有些强硬地说道。
“……好吧。”
光头白衣人撒手,祁铭霏往佟学那边踉跄两步,倒过去。
佟学连忙接住她,小声说:“没事了,放松……不过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不要乱跑吗?”
“我……”
不知该道歉还是该说什么。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就算重新选一次,自己依然会从那个房间里溜出来。
几个追过来的白衣人都离开了。光头白衣人则仍站在这,他原本就是站在这的。
“不过你刚刚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佟学问,“你认识这个人?”指向魏行云。
“……是委托人。”
“委托人……”他扶起祁铭霏,然后走到魏行云身旁,对魏行云耳语。
两人一阵小声交流,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自己之前的推理中,得出过“魏行云和杀马特可能也是全界会的人”的结论。现在在这里看到魏行云,看来自己的推理没错。
两人交流结束,魏行云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物件,交给佟学。佟学收下,看往光头白衣人,道:“他就交给你了,随便在哪都行,重点是看住他。”说罢,把魏行云往光头白衣人那里一推。
光头白衣人皱着眉头抓住魏行云:“行吧。”
——嗯?
没等祁铭霏反应过来,佟学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向走廊深处。
……
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头顶的灯光非常稳定,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抱歉,这回没法背你了。被其他人看到会很麻烦。”佟学道。
“……没关系。”
身上很痛,被那么摔了一下,整个人现在还有些喘不上气。体能的缺失,旧伤,新伤。如果佟学这时候松手,自己恐怕会一下子坐在地上。
“对了,你的帽子呢?”他以轻松的语调问。
“在逃跑的过程中作为一次性道具用掉了。”
“一次性……哈哈……”佟学一下笑出声,“需要我帮忙找吗?……算了,之后我买顶鸭舌帽赔给你吧。猎鹿帽也行。”
“那就不用了。”祁铭霏顿了顿,“佟学,你实话告诉我,‘全界会’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迷宫’吗?”
沉默。
一路上偶尔会遇见白衣人,顶多只会瞥他们俩一眼,好像很不在意。
“……那个魏行云告诉你的?”佟学终于反问。
这回轮到祁铭霏用沉默作答。
……
行走。
思考。
世界没有改变。
但这一连串的事情算什么呢?一场噩梦吗?
“你真的是佟学吗?”她忽然问。
“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名侦探小姐?”佟学笑着。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笑容。
在大学那会,她就对佟学的笑容印象很深。
不会认错的,这就是佟学。梦境与否暂且不论,至少这个角色就是佟学。
她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你穿上了这身黑袍,造型太陌生,有点认不出你来。”
“这是全界会的制服。我之前走的时候说了吧,我得先去集合的地方看看,所以就换上了这一身。”佟学温柔地说,“拍毕业照时穿的那身不是差不多嘛。”
“差很多。”
“有吗……啊,到了。”佟学停下,打开走廊旁边的一扇门。
门里的样子和先前溜出来的房间没太大差别。说不定就是同一间。
他把祁铭霏带进房间,说:“你就在这间房间待着,哪都不要去,不然我想要帮你也很麻烦。乖点,好吗?”
“‘乖’是哄小孩的。”
“细节上的语病就不要纠结了。”他苦笑,“要我帮你带点吃的吗?”
“水果就更好了。”
“水果吗……也行,我去看看有没有点橘子之类的。”
佟学说罢,离开,关上房门。
……
祁铭霏浑身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佟学在撒谎。
佟学、全界会、迷宫。三者虽然在前面的推理中联系起来了,但有件事还是难以解释——我为什么遭到了袭击?
我原以为是全界会想把我当做“祭品”一类,但刚才的事实推翻了这种假设。
那个光头白衣人称我为“突然冒出来的”,追捕我以前的喊声也是“来了吗”和“是入侵者”。而不是“她跑了”。足可见绑架我的并不是全界会的这帮白衣人。在他们眼里,我是刚刚忽然出现在这个天文台的。
这样一想,我溜出房间的时候,也没有全界会的白衣人专门负责看守我。明确表示出知道我存在的只有佟学一人。
——早该注意到的。
——佟学就是袭击者。至少他和袭击者有超越普通全界会成员之间的关系。
这不是场噩梦。即便是噩梦,袭击者也仍是佟学。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内心极度不想承认。以至于刚刚脱口而出了“你真的是佟学吗”的问句。
为什么……
冷静。我必须接受。连补考都挂了,重修可不能再挂一遍。
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