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不断加剧。
对着耳机呼唤组织,但什么回应都没有。
魏行云一下子丧失平衡,跪在地上。佟学则降低重心,勉力保持站姿。
震动异常猛烈,连走廊地板都轰地一下崩出一道口子。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
魏行云一手捂住嘴,避免吸入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尘土。
——这架势不太妙,万一塌方了要怎么办……
耳机里全是杂音,和震动一齐扰乱他的思维。
数声响动,墙壁上又多了道大到不讲理的裂痕。
他往墙角挪去。
无力感充斥全身,只能徒劳地等待震动停止。
足有半分多钟,震动终于停了下来。
佟学往墙上一靠,大口喘气。
魏行云也垂下双手,撑在地上。
墙壁地板还保持完整,但其上的裂纹有些令人不忍睹。
“……‘组织’?”他换了几口气,向耳机发问,“‘组织’?刚刚是什么情况?”
杂音。
“‘组织’?”
没有回答。信号似乎极其糟糕。
“喂,走吧?”佟学出声。他离开墙壁,走到魏行云的旁边。
——没办法了。
魏行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那走吧。”
……
岔路几乎清一色被碎石封死。偶尔几条能走的岔路,也一眼就能望到底。要不就是岔路没事,主路封死。总之只有一条路可走。
佟学沉稳地走在前头。魏行云跟在后面,甚至有些跟不上佟学的步伐。
走廊的灯都还亮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这里恢复了距离,地下的走廊不可能有窗户,倘若灯熄了,任何行动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现在可以说了吧。”魏行云看向佟学,“这诡异的现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佟学打量着各个岔路口的碎石:“我想,应该是‘降神’。还记得那个会堂里的仪式布置吧?分部的仪式说白了就是召唤仪式。”
“降神?是什么神?”魏行云皱眉。
先不论神存不存在。这种古怪的召唤仪式,召唤出“鬼”还差不多吧?这只会让人联想到恐怖片里的套路。
“鬼晓得是什么神。反正不属于任何神话体系或者宗教体系。”佟学笑笑,“就连分部首领本身都不信这玩意。这单纯是虚构出来笼络成员的一个噱头,或者说敛财的工具。”
“——等等,可你刚才不是在说‘降神’吗?”
“是啊,神不存在,但降神仪式成功了……”佟学道,“站在有神论的角度,要么是机缘巧合召唤出了类似的玩意,要么就是降神仪式制造出了‘神’。”
两人前行,一时无言。
魏行云下意识地摸了下耳机。
——佟学以前对着我自称“无神论者”。然而一般的无神论者会说出这番言论吗?
耳机里仍然全是杂音。魏行云在杂音中稍作思索,问:“……这是排除了‘迷宫’的可能性?”
“嗯。‘迷宫’对现实不会产生破坏,但你看这都这样了。”佟学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踢了脚路旁的碎石,“除非说我们现在都已经在‘迷宫’里头了……不过你也知道,进了‘迷宫’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考虑这种可能也没意义。还是乐观点吧。”
——亏他乐观得起来。
——神迹……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至少在现在的状况下不是。
魏行云一边思考,一边随着佟学一起前进。
足底踏在洒落的灰尘上,足音在安静的走廊中回响。
又走过一段距离。
眼前的路出现了一处断层,道路中间断开了一米有余的距离。路的对面也已被碎石封死,好在右转方向是条没问题的岔道。
前头的佟学直接右转,没有丝毫犹豫,步伐稳定而自信。
魏行云来到断层处,往下看一眼。
断层有两层之高,乍看上去有些吓人。下面那层似乎裂得比上面的还要厉害。
——神迹……
他抬头,看着佟学的背影,仔细地感受耳机的杂音。
佟学又走出几步,发觉魏行云没有跟上来,扭头:“喂,怎么不走了?”
“——佟学,我们是在天文台的哪个地方?”魏行云问。
“怎么了?”佟学反问。
魏行云舔舔嘴唇:“……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遇见其他人?”
“巧合吧。这底下空间本来就蛮大的。”佟学语气轻巧。
“……我再确认一下,你是因为‘知道逃生路线’,为了‘保证安全’,才跟我一起行动的吧?”
“是啊。”
魏行云深吸一口气,道:“但是这从始至终只有一条路。”
佟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魏行云对上佟学的视线:“你真的知道逃生路线吗?不,关键是,这条路究竟通往哪里?”
沉默,对峙。
佟学盯着魏行云看了一会,忽然笑着叹了口气,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挠挠额头:“别搞得这么紧张。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
“……啊?”
佟学稳步走向魏行云:“我不过是对现状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推理。”
魏行云茫然地看着他举起左手。那只手停顿在空中,食指与中指忽地一动,打了个响指。
一道白光从视野的角落里刺出。
“呲——”
魏行云连退两步,胸口的衣服被稍微划破了点。
——这是完全的本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错的闪躲。”佟学右手握着折叠刀,冲他点头。
魏行云弯下腰,摆出应战的态势。
没给他留任何分析现状的时间,佟学再次扑向了魏行云。
……
……
佟学第一次杀人是在一年多以前。
大学毕业季返乡求职的他,在老家偶然发现了“全界会”的存在痕迹。
面试之余,他与老家的女性友人一起展开了对此团体的调查。
这种调查实在算不上靠谱。佟学本人虽然无所谓危险,但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实际上他也确实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的友人性格强势,在她的努力下,调查竟然真的在逐渐深入。
——除开侦探和小孩,“好奇心作祟”一般不会做到如此程度。或许不只是好奇,例如她也想要加入全界会——等佟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佟学对付面试的期间,友人早已不知不觉与全界会有了过多的接触。
二人出现了分歧,友人开始极端化,并数次表明“世界将要灭亡”、“应当加入全界会”。
——一开始就不该抱随便的心态来调查的。我的适应能力反而让我忽视了朋友的心态变化。
没有后悔药可吃。数次沟通失败后,佟学决定最后再和友人好好谈一次。若还是无法达成共识,就直接报警。
在这次交谈中,二者终于彻底破裂。他在冲动下误杀了友人。
面对友人的尸体,佟学冷静了下来。
自首吧。大错已经酿成,别无他法。他想。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脑中反复强调“自首吧,到此为止了”,手上也还残留着行凶瞬间的感受。
几个小时后,他终于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他联系了“全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