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在这段时间里,祁铭霏失去过一次意识。醒来时虽然仍然关在房间里,但房间似乎变了个样。房门也变得松松垮垮的。
后来又发生了两次震动,门进一步地松脱;在祁铭霏的努力下,门终于开了。
走廊灯光明亮,眼睛很不适应。从天花板到地板都有醒目的裂纹,原因不明。
没有脱困的喜悦,脑中一片空白。
她麻木地走上走廊。
顺着走廊盲目地走了段距离,没有遇到白衣人。倒是在路旁看到了条隐藏的下行阶梯。
阶梯前是两块断裂的石板,估计本来是扇暗门,但因震动而裂开了,由此暴露出其后的阶梯。
她没做犹豫,走进暗道,沿阶梯下行。
……
……
暗道中没有照明的灯,台阶也很陡,祁铭霏每走一步前都要确认脚下。最后干脆转过身,像爬梯子一样倒着下楼梯,双手撑着台阶稳定重心。灰尘不断刺激着鼻腔,使她想起了她以前一个同学:那人对尘螨过敏,放在这种环境下肯定完蛋。
也许是走得太慢,也许是台阶太长,她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走到尽头。
尽头又是一扇门,摸索着推开它,外界的色彩一齐涌入眼中。
已经废弃的环山车道、苍翠的树木、茂盛的杂草,湿润的地面。雨后特有的尘土腥味冲刷走鼻尖残留的灰尘气味,令她忽然感到了饥饿。
走上马路,抬头。雨过天晴,天空清澈干净,甚至可以用“通透”来形容。
祁铭霏拍去手上的灰尘,四下张望,终于找到了一张生锈的路牌。上面标志了停车场和下山的道路路名。这里似乎才刚刚进山,位于接近山脚的位置。路名根据祁铭霏的印象,离先前那个废弃工厂的平面距离也很近。
——那个通道怎么会通往这里……
她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啊,对了,原来是这样。
——根据之前的结论,佟学是袭击我的犯人,他在废弃工厂附近打晕了我,并将我运到了天文台内部。
——但有个事实,就是“全界会成员不知道我的存在”。也就表示,佟学是瞒着他们把一个大活人运进里头来的。但这要如何做到?总不可能带着个大箱子行动吧。
——而且,怎么把我运出工厂也值得怀疑。现在的世界以轨道交通为绝对主流,像侦探小说那样把人塞汽车后备箱基本不现实。
——这么一想,为了完成“受害者的运输”,肯定存在从废弃工厂到纳博科夫天文台的秘密通道。
她扭头看了眼暗门。
——这条秘密通道从天文台直通山脚环山公路。而根据刚才的推理,恐怕还有从这里再通往废弃工厂的第二段秘密通道。应该就在附近。
……无所谓了。
祁铭霏望向山峰的高处,树影迅速消失在视线尽头,只余下湛蓝色的天空。
——纳博科夫天文台应该就在视线所指的方向,但实在太远,估计就算世界没有失去距离,自己也看不见它。
到头来,自己连纳博科夫天文台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一系列的事件就像一场梦一样。
后脑的伤还在痛。
但这场梦好歹是结束了。她想。
……
……
顺着环山公路下山,再通过面部识别乘了地铁。
晚九点三十六分。祁铭霏回到了家。
开门,迎面先是父母的责问。
“霏霏啊,你昨晚上哪去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女人急切地说。
“铭霏,我们也理解你,成年人有自由的空间,不过晚上不回家最好还是先说一声。昨晚晚饭你妈做了你的份。”男人在后头摇头,
“你别听你爸扯,他刚还跟我说,如果今晚你还没消息,他明天打算去报警呢。”女人瞥了眼男人,又继续道,“霏霏啊,到底怎么了?都联系不上你。”
“我,只是……”祁铭霏鼻子一酸,“只是……手机被偷了。当时又有委托,结果没注意就到了现在。”
她强忍住哭泣的冲动,说着回家路上草草想过的解释。
“啊呀,那身上没事吧?有受伤吗?”女人的难过溢于言表,“为委托忙成这样,肯定是个很糟糕的委托吧?被小偷偷掉手机后有发生什么吗?”
“我……”
“你在门口揪着人家问个不停是什么意思。”男人反应了过来,叫住女人,然后面向他的女儿,“先去洗个澡吧,好好休息下。”
“哎你这人……霏霏啊,你先去洗澡吧。对了,手机的事怎么办?报警了吗?要再买台手机备用吗?”
祁铭霏抽了两口气,咽下一口口水,道:“……这种事情我当然会解决的,也别太小看了你们女儿啊。”
……
……
莲蓬头。
浴室的玻璃蒙上一层水雾。
见习侦探终于在落下的水流中抽泣起来。
那是个失败的故事。侦探没有完成委托、谜题没有解开、事件的全貌没能掌握,也不知道曾经认识的人为何变成了那副模样。
她能简单地回忆起佟学的笑容。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那份笑容。
被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身上,得多用点洗发水才能洗干净。
但哭不光是因为难过。或许还有死里逃生后的放松,以及能再见到家人、回归日常生活的喜悦。
百感交集。
——这个世界没有改变。
——我如此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