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王屿开口，解石店老板就说道：“这位王老板也是同行。赌石的本事不在你之下。”
    说的就跟他亲眼所见似的。
    顾晓光皱了皱眉，“王老板也是在你店里解石认识的？”
    店主嘿嘿一乐，“是不是行家一看便知。要不是看王老板是行家，我也不会连夜带他过来骚扰你了。”
    顾晓光长叹口气，“咱们俩谁不知道谁啊？不过，别怪我没跟你事先说明。这批货的货头都已经被孟老板挑走了。我不诓你，你来晚了一步。”
    店主看了眼王屿，没吭气。
    王屿说道：“赌石各凭本事。权衡的是成交价跟成本的差价，划不划算出手。而不是跟谁比高下。两位老板都是行业中人，这方面应该不外行。早来固然占先机，但迟到未必就一无所获。”
    顾晓光敷衍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你们随便看吧。我还要整理入库，先不招呼你们了。”
    王屿奇怪的问道：“顾老板这么大店，这种事怎么还亲自来？”
    这么大的珠宝店，有店长有员工。什么人做什么事。
    解石店那么小，都还有个伙计呢。
    解石店老板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顾晓光，没出声。
    反倒是顾晓光一边在地上扒拉，一边说道：“我这店是跟人拼的。”
    说完他还朝旁边努了努嘴。
    王屿这才注意到四周柜台是空的。
    就跟边城早市上的摊位一样。早上出摊摆、晚上收摊收。
    现在大部分金店也是这模式。
    解石店主说道：“现在金店、珠宝店都是这模式。你别自怨自艾整的跟受了炮排挤似的。”
    从他们这简单对话中，王屿马上反应过来。
    这顾晓光怕是跟关三一样，跟人合租的店面。
    或者说是人家珠宝店分出来一块地方给他使用。
    只不过这会儿柜台上空空荡荡，王屿也无从得知这家珠宝店的主营项目。
    不过，能联合经营的这种模式，多半品类是不会冲突的。
    尤其像他们这种规模的珠宝店，自然更在意些。
    “这次带回来这么多料子？你这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去市场了？”解石店老板问道。
    顾晓光点了点头，“我家娃娃这阵子叛逆的很。所以我想留在家里盯他一阵子。这段时间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了。”
    解石店老板点了点头，“那你还让孟老板一次把你的货头都选走了？传出去后面你这些料子还怎么往外走？”
    顾晓光叹了口气，“就像王老板说的那样，赌石各凭本事。涨还是垮怨不得旁人。再说了，我也不能自己砸自己招牌。他买起原石来，就跟不要钱似的，我有什么办法？”
    他的话传递给王屿一个信息。
    孟平应该不是真有赌石的本事，怕是顾晓光在里面起到了关键作用。
    都不用说赌石高手，就是一个寻常水平的赌石客，也不可能对着一块没有具象特征的黑乌砂毫无敬畏之心。
    加上刚才顾晓光的话，王屿稍稍动动脑子，也就印证了自己先前的另一种猜测。
    得到这个结果之后，王屿对孟平仅有的那点兴趣也就荡然无存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王屿在帝都很长时间没遇到这样赌石的机会。就跟老鼠掉进了米缸里，自然要好好尽兴。
    他索性趁着顾晓光跟解石店老板闲话家常的时候，蹲在原石当中一块块研究起来。
    接连看过几块之后，王屿对这个顾晓光的赌石水平倒是由衷的佩服。
    即便已经被挑过一道，剩下这些原石的表现，在市场上都还是有一定竞争力的。
    解石店老板刚才的担心略显多余。
    这是王屿站在商人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不过他要是自己上手，只这样肯定还差点意思。肯定还得有更具挑战性的表现才行。
    也就是身在帝都，没有太多选择。
    要不然王屿也不至于在顾晓光画出来的圈圈里搞选拔。
    这些料子带着顾晓光浓郁的喜好偏好。
    这就跟习惯一样，短时间内很难改变。
    有的人喜欢冒险，所以自觉不自觉的更喜欢那种赌性大的料子；有的人是保守派，所以更愿意对那些稳妥有把握的原石下手。
    王屿属于后者，很明显顾晓光也是。
    可能是商家的共性。
    “顾老板带回来的这些原石，闲来无事平常自己也会切一切吗？”王屿边看原石边随口问道。
    顾晓光摇摇头，“自己切的很少。商家就有商家的本分，赌石还是留给赌石客们来吧。我有家有口有生活压力，还是稳妥些的好。见多了那些一刀下去，穷到一辈子翻不了身的事。自己再也不敢切了。好在现在跟解石店那边有点合作，能帮我带一些高质量买家。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解石店老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像是在提醒老板别他么再说了。
    不过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屿要还不开窍真就成傻子了。
    解石店老板这么积极主动，还真是奔着不知道几个点的提成来的。
    王屿今晚这脑回路就跟开了挂一样。
    不过说到底，凭本事吃饭也不丢人。
    大家时间有限都挺忙的。不抓紧时间赚钱，难不成天天做好人好事啊？
    王屿笑着摇摇头，注意力继续在地上的料子中间来来回回打转。
    一块红黄相间皮壳的原石引起了他好奇。
    如果没看走眼， 那应该是一块达马坎的料子。
    皮薄到不打灯都显得晶莹。圆滚滚的，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原石当中显得格外特别。
    凑近看，能看到皮壳上横七竖八的泄力纹。
    王屿情不自禁掏出随身的原石压灯随意打了个光。
    瞬间小半个料子都亮了。
    “王老板眼光不错……这块料子我先前也推荐给了孟老板。但是他一听是达马坎的水石，就一脸嫌弃。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原石他没兴趣出手。”
    顾晓光边说边摇头。
    解石店老板说道：“我前面倒也有这种猜测。只是你从来没挑明说，我也就没问。
    赌石各凭本事， 你正常卖你的原石不就行了，干什么还掺和这样的事？
    现在他自然是高高兴兴，你帮他把脸面赚足了。
    但谁敢说自己赌石就一定不出错？这一行哪有常胜将军？你要是一朝打眼，后面他可未必这么好说话。
    他入手的向来没有便宜货，你让他损失了钱财，他能跟你好说好商量？”
    然而这话却让顾晓光脸上露出微笑，“但他给钱给的也痛快。这种担风险的事再做几回，把之前的一些欠款平掉。我就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解石店老板没表态，不过看表情似乎并不乐观。
    “这块达马坎什么价？”王屿问道。
    同时费劲的将那块跟自己脑袋差不多的原石抱起来，放在一旁珠宝店用来给客人休息的圆形茶几上。
    蹲时间久了，脚有点麻。
    不过他还是很注意的，在原石跟茶几中间还垫了块抹布。
    应该是下班前店里的员工拿来擦桌子用的。就那么随意丢在茶几上。临时征用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这料子我给孟老板的报价是二十万……”顾晓光以退为进的报了价。
    二十多斤的达马坎，报价二十万，可确实不便宜。
    其实达马坎作为一个有下限没上限的原石场口，原石并不仅仅只是水石市场那些几百小千的小水石。
    大家只知道这些达马坎的小水石性价比高、卖相好。但要花大价钱赌石的时候，鲜少有人愿意投放到达马坎原石上。
    算是一个被严重低估的场口是不假。但还是要就料子论料子。
    远的不说，光达马坎原石就有三种。
    水石、山石、半山半水。
    其中半山半水的达马坎，又分先山后水跟先水后山。
    这些料子的成因不同，也就导致内里的表现各有不同。
    水石终年浸泡在水中，随着地质变迁加上水流冲击。圆滚滚的宛如鹅卵石般没有攻击性。
    水长、卖相好。
    要是种质够好，两者结合在一起，绝对是好料子。
    虽然没有半山半水料颜色那么浓郁、丰富，但照样有独属于其的观赏性。
    只是翡翠世界永远还是以色为尊。
    达马坎的水石在颜色方面差点意思。
    最好的情况，就是皮肉之间的那层带色雾层。
    眼下茶几上这块就是标准的达马坎水石。
    刚才王屿已经打光浅显的观察过雾层的颜色呈现。
    不是他满心期待的红雾，甚至连黄雾也不是。
    周身泄力纹分明。放在其他料子上是坏表现的纹裂，在达马坎水石上却绝对是让人放心的表现。
    因为原石随着水流滚动，或急或缓，难免有磕碰撞击。
    这些纹裂就是撞击后原石泄力形成的。如果皮壳上没有这些表现，那这块水石绝对不能下手。
    里面将会裂的你心碎。
    只是这料子也不过人脑袋大小，连雾层都是那种说白不白说青不青的颜色。
    这二十万报价可就不合适了。
    王屿把自己的看法一说，那边顾晓光倒是频频点着头，“王老板确实是行家。不是孟老板那种半吊子能比的……买卖嘛，肯定我第一口报地高，你第一口还地狠。”
    行，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
    王屿立刻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还起价来，“七万。”
    顾晓光跟解石店老板双双看着他。
    “七万也着实砍地太狠了些……”顾晓光苦着张脸说道。
    “差不多得了。有得赚就别在这抻着了。管它多少的呢。”解石店老板从中说和。
    顾晓光开始翻白眼，“你的提成不要的话，我倒还真能勉强赚点儿。”
    解石店老板想去捂他嘴来着，但奈何手速还是慢了些。
    当下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真拿出来说，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难堪。
    不好插话地王屿只能看着他们俩人明争暗斗。
    说白了，顾晓光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有些不满解石店老板说风凉话，还是不想一味被他压榨。
    更狠的是，解石店老板竟然真就将了顾晓光一军。
    “行啊。既然都这么说了。王老板也是懂货的人。那我的提成就不要了。也算成人之美。”
    尽管脸在抽搐，但解石店老板的音量可没含糊。
    他的话说完，顾晓光的脸色开始难看了。
    王屿心里有数，七万块买这块达马坎真算捡漏了。
    这顾晓光跟解石店老板有点意思。相爱相杀、河蚌相争。
    “我就随口开个玩笑……都这么多年的关系了，这点默契不能没有。”顾晓光打了个哈哈。
    王屿趁着两头老狐狸较劲的工夫，自己坐在原石前的沙发上，再一次研究起来这块达马坎的雾层来。
    这种青说青不白的雾层颜色，王屿还真没遇到过几回。
    与其说他觉得这块达马坎值得赌，不如说是他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
    那种想看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表现的强烈好奇，促使王屿一路走到讨价还价这个步骤。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块达马坎内里表现一定不俗。但从灯光呈现出来的空度判断，种水是相当不错的。
    王屿之前见的更多的，还是那种靠着水头撑场子的达马坎。
    这料子的种质回馈，跟前面的雾层表现叠加，对王屿来说可谓buff叠满了。
    想拿下这块料子的决心，空前绝后。
    这才想起竖着耳朵听顾晓光跟解石店主两个人这会儿掰头到哪个程度了。
    不过这会儿两人距离自己稍稍有些远。说话声音也小，王屿听不清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于是只能主动问道：“顾老板，七万块究竟能不能拿下？能的话，我就转账。不行，我就先走了。我几个朋友还在解石店跟孟老板赌输赢呢。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顾晓光不知道是不是在转移注意力。他看上去颇有些好奇的问道：“在解石店能赌什么输赢？难不成是在赌料子？”
    他看上去的来劲又有点不像是装出来的。
    解石店老板说道：“还不是你那块雷打惹出来的。话说你从什么地方淘换到的雷打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