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露在前面走着,我拖着她的行李箱跟在后面,我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就在我还在酝酿着怎么开口的时候,韩露却已经回过头来看向我。
“怎么了?”韩露问道。
“其实,你可以跟他走的,反正你爸也在,我不会介意的,现在你怎么上去?”我想了想,说到。
“不是还有客车嘛。”韩露笑了笑。
我听完皱了皱眉头,县城里的客车是流水班次的,也就是说,要固定的座位都坐满后,才会发车,而现在人流量不是很大,动辄几个小时可能都发不了一趟,再说,我是不太愿意让她去坐客车的,在我的印象里,从我认识她以来,我就没看到她坐过客车。
“走啊,愣着干嘛。”韩露又退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胳膊说到。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她去重庆。
“你等一下。”我拿出手机,给谭深拨了个电话,“你车停哪儿呢?”
“大清早的干嘛啊,就停楼下呢。”
“别睡了,把车借我一下。”
“昨天晚上通宵了,刚睡,你跟我说别睡了?钥匙我给你放楼道的消防柜里,就这样挂了!”谭深没好气的说到。
挂掉电话,我将手里的行李箱推到韩露跟前,“拿着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不用的肖源,我自己坐客车就行了,你也有事……”
我摇了摇头,“我还真就没什么事儿。”说完我便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了谭深家的方向。
到地方后,我直接上了楼,在他家的楼道处停了下来,我正准备打开消防柜,却发现消防柜竟然是虚掩着的,这哥们心也真大,估计是起床气还没过,把车钥匙往里面一扔,随手拉了柜子,也没管关没关好。
将钥匙取出来后,我径直来到楼下,仔细的找着那辆大众辉腾,听他说这车是他爸淘汰下来的,就拿给他用了,难怪他甚至动了卖车的心思。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在车堆中来回的找了好几圈,总算是找到了那辆黑色的辉腾,我坐了上去,向着刚才来的方向驶去。
刚一上车,我就闻到一股可以说是刺鼻的烟味,我赶紧拿车载的香水在车内四处喷了喷。
这或许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之处了,明明车上就有香水,愣是没用过。说好听点叫粗犷,说难听点那就是懒。
前后一共不到10分钟的时间,我便又开车返回了韩露所在的地方。
“上车。”我拉开车门走了下去,冲她笑了笑,然后从她手里提过行李箱,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里面。
“肖源,这是谁的车啊?”我们都坐进车里后,韩露问道。
“你猜。”
“嗯,我想想啊,看这车里面的装饰,应该是个男人的车,这车看上去应该也有好几年了,是个老车,你的朋友圈就那么大,要猜出来并不难,是谭深的吧?”
“厉害。”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这很简单啊,你的男性朋友里面,也就王淼和谭深,会什么理由都不问,就把车借给你了。”韩露笑了笑。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恍然,确实,要是问其他人借车的话,可没这么痛快。
想到这儿时,我情不自禁的看向韩露,面色有着些许复杂,是的,她永远都是那个最了解我的女人。
“喝咖啡吗?我去买。”路过一家咖啡店时,我问道。
韩露点了点头,我便下车去到了咖啡店里,要了一杯拿铁,一杯美式。以前我不是很喝的来这玩意,小的时候喜欢喝碳酸饮料,长大点喜欢喝不带碳酸的饮料,直到去部队之后,有一天刷短视频,听说黑咖啡燃脂很有效,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一盒速溶的黑咖啡,第一次喝的时候我震惊了,世间竟然还有比中药更难下咽的东西。我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天生患有轻度哮喘,孩童时期基本上是中药当作矿泉水喝的,可我竟然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接受咖啡。
可那时候减肥的欲望过于强烈,我只好用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态强迫自己喝了整整一个月的黑咖啡,不知道是黑咖啡真有用还是锻炼的成果,总之,是瘦了下来。
后面,我对除了美式黑咖啡以外的所有咖啡都不再抱有任何敌意,因为跟美式黑咖啡比起来,还挺好喝的。
韩露偏偏就喜欢喝黑咖啡,甚至是每天早上必须来一杯的那种,我不相信她是真的喜欢喝这玩意,女孩子嘛,保持身材最重要。
“给。”我提着咖啡回到车上,将手里的咖啡递给了她。
“谢谢。”
“我们之间,需要说这个字么?”我笑了笑。
“嗯……那要看你是以什么身份请我喝这杯咖啡了,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我就不说了,如果是以朋友的身份,那我肯定要说谢谢的。”韩露低头喝着咖啡,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庞,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穿过车窗,望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心下感慨,我们之间,似乎是陷入了一种若即若离的玄妙状态,虽然我们都没有说破,但彼此之间或多或少,是有了分歧,或者说是隔阂。
我很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没有勇气打破这一切,算了,还是让时间来见证吧,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说服力的东西。
我们都没有在说话,我打开了车窗,任凭风儿肆意的吹拂我们的发丝,吹拂我们悸动的心。
我打开了车载的音响,放起了那首韩露最早教会我的《江南》。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霎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霎那冻结了时间……”
我从前视镜里看向韩露,前奏响起时,她是否也会有所感慨?
“其实,你今天真没必要跟你爸吵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口说出了这句话,好像就是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韩露听完后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然后从手提包里取出了那个刻着我们名字的打火机,点燃,吹熄,再次点燃,再次吹熄,一直重复了好几遍,她才合上了打火机的盖子。
“这几年,我每次无聊的时候,就会这么玩儿。”韩露笑了笑。
我有些疑惑,上次我看到那个打火机的时候,它看上去还很新,不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韩露经常对它进行着保养。
我不知道他突然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这和我的问题没有一点挨得到边的地方。
“肖源,自从你回来后,我很希望你按部就班的,在县城找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把自己安定下来,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介意你是否有钱,是否有地位,我只希望你能够踏踏实实的,这样至少我们之间也能够省去很多的阻力,可是,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过多的干涉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未必听得进去别人的看法,我也不想去说更多的话,那样还容易引起你的反感。”韩露也不看我,只是看着窗外,神情之间,略微显得有些挣扎。
“我……”我准备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一时之间有些闹矛盾。因为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我怕我现在不说,就没法再说出口了。”韩露顿了顿,接着说到:“那天我跟小涵聊天的时候,她说已经告诉你那家雨露咖啡屋是我们俩一起开的了,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开这家咖啡店吗?我们分开后,我痛苦了很久,后面慢慢释怀了,或许,我们感情上的伤害,并不是我们之间出了问题,而是……”
说到这儿,韩露也不再说下去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起来,“想通这些过后,我说服了自己,我会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你一定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韩露忽然转过头,眼含热泪的看向我,我的心在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彷佛要被刺穿了一般,我下意识的回到:“是……是的。”
韩露展颜一笑,“所以,我最初准备开这家咖啡店的时候,就是在等你回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可是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还像以前那样,我怕你过的不好,我怕你走投无路!那样的话,至少回到县城,我还能给你提供一处维持生计的地方……”
韩露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笑,“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已经变了,不再像当初那样颓废了,你知道吗,那天在洪崖洞亲眼看到你的改变,我高兴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
她好似开心得话语,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痛着我的心,当初决心分手之后,我是真的做出了结束这段感情的决定,我好似自嘲似的自顾自的笑了笑,我果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我忽然很想停下车,深情的拥抱她,可是这里是高速公路,我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
“肖源,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
“嗯,你说。”
“你都不问我是什么约定吗?”韩露有些惊奇的问道。
“不问,以后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问了。”
韩露好似看了看我,意识竟沉默了,或许我这突然起来的煽情让她错愕了起来,她又哪里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爱她才这么说的。
“肖源,我想跟你做的约定就是,我们彼此给自己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要是一年后,你成功了,你的生意做得很大,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但万一,你失败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从此就回到县城里,安安心心的找个踏实的工作,一起经营我们的未来?”
这个选择,对于我来说,怎么选,都是错误的,因为我只有成功这一个选项,要是失败了,我们之间面临的境况会比现在还要来得难的多,所以,我不希望做出一个几乎是没有答案的答案。
可当我看向她的那张脸时,我动摇了,这张脸,我从小看到大,看了将近20年的光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像那些举世流传的油墨画,百看不厌。
“我,我答应了。”我点了点头,冲着她笑了笑。
韩露好似是突然放心了一般,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那就这样说好了!”韩露笑道,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我给你唱首歌听吧,唱什么呢,嗯,我想想,就唱《江南》吧,已经很久没给你唱过歌了。”
我看着她略显活泼的样子很是感慨,韩露在外人的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成熟,冷静的形象。或许说出去,别人都会张大嘴巴,因为她们肯定想不到,韩露还有这样的一面,而她这样的一面,也总是只为我展现出来。
我将车窗关了下来,窗外轰鸣的引擎和呼啸的风声简直太吵了,影响我听韩露动听的歌声。
“风到这里就是黏,黏住过客的思念,雨到了这里缠成线,缠着我们留恋人世间,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良久,曲终,音止。
“肖源,你还记得我们小学时候学校后面的那块大石头吗?”
“那块三生石?”我笑了笑。
“你还说,”韩露也笑了,“那是什么三生石啊,都是你编的,你还骗我把我的名字给刻上去了。”
“你当时不是也刻了我的名字吗?”
“我那时候不知道!”
……
“肖源,过年我们回去看看吧。”
“好。”
“要是名字不在了,就再把它刻上去。”
“你不是说那是假的吗?”
“可我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