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忍不住道:“我不是想打断你们父子的感人重聚,就是想好心提醒一下,城卫军如今大多散到了城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韦烈吓一跳,忙道:“陈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我绝无此……”
正说到这,韦亮猛地振起身,沧地一声拔出韦烈腰间佩剑。
“畜牲你干什么!”
韦烈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见儿子一改方才痛哭流涕之态,一剑压向自己脖子!
他瞬间明白韦亮想干什么,这家伙是趁他不备,想拿他当人质逃出去!
当!
旁边寒光一闪,抢先一步挡住韦亮的剑,却是张大彪拔刀及时格挡住。
韦亮重伤之后连剑也握不紧,长剑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韦烈气冲头顶,一顿拳打脚踢,没片刻韦亮便伏在地上,没了动静,却是终于撑不住,昏迷过去。
“韦将军莫要太生气,先留他一命,给皇上发落。”陈言赶紧上前拦阻。
“陈大人莫要拦着,让我打死这狗东西!我韦门何辜,竟出此孽畜!”韦烈悲愤叫道。
“这事还颇有些牵涉,暂时还不能让您这么做。”陈言强行把他拖到一边,“另有一事,下官要和大人先说一说,来人,将东西拿来。”
韦烈终于停手,喘着粗气看着一名军士从外面进来,手中赫然正拿着那个他当初留在陈府的箱子!
“陈大人,这是……”韦烈惊道。
“韦将军,请你收回吧。”陈言将箱子塞入他手中,正色道,“这些东西,下官不能收。”
“这怎么行!陈大人帮了我韦家这么大的忙,就算再有十倍的财物,也报答不了您的大恩,我怎能收回!”韦烈这辈子头回见到有把礼送回来的人,大惊推拒道。
“韦将军!”陈言脸色一正,“您把下官当成了什么人!”
“这……”韦烈一僵。
“您乃国之功臣,我帮您,乃是出于忠君为国的大公之心,岂是为了私利?”陈言大义凛然地道,“您把我陈言当作什么人!”
“啊?这……陈大人您这实在是……”韦烈不料他有这番话,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应该啊!
难道宁王说错了,陈言其实不是贪利之人,否则怎可能把自己送给他的财物退回来?
韦烈自己性格耿直,并不是擅于行贿徇私之人,因此此前他没好意思当面将这些财物送给陈言,而是交给陈府的管家转呈。
可想不到的,陈言竟然如此清廉,帮了忙还拒不收贿,这等品行,在贪官横行的大周,简直是一朵罕见的清莲。
“韦将军,恕下官直言,您这些东西,是掏空了家底吧?”陈言忽然道。
“陈大人怎会知道的?!”韦烈更惊。
“我也不瞒您,这辈子想要行贿我的人不少,但头一回有人送钱会送零头的……”陈言想到这事就有点想笑。
韦烈并不是个贪官,家产全部来自俸禄和立功受赏,以及祖上传下来的祖产,这一点在陈言那份官员资料本里有记载。
王知余行贿,动辄二十多万两银子出手,韦烈却只拿得出三万余两,还有百两这种零数,显然是知道自己银子不够,所以把家底全都给掏空了,最后说不定还典当了不少值钱之物,才凑出这些银子。
最后仍然不足,于是就将房契等也拿了出来。但韦家房产也并不多,没办法只好将一些并不值钱的地契也一并凑上。
“让大人见笑了……”韦烈尴尬到了极点,“想不到陈大人竟是如此高风亮节,令人佩服之极!”
“韦将军是我大周少见的清官,下官若是还收您的银子,那实在是没人性。”陈言笑了笑,“不过我有一件事,希望大人帮忙。”
“陈大人请说!”韦烈立刻道,“韦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人来找陈某,是本来就这么打算的,还是得高人指点呢?”陈言缓缓问了出来。
这个事,他早已心中存疑。
韦烈病急乱投医,行贿救家,他能理解。
但京城大咖这么多,韦烈居然求到他头上,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去求那些朝廷大员,甚至王爷,都比求他陈言靠谱吧?为何韦烈却来求他?
韦烈一时语塞。
但过了半晌,他终于还是一咬牙,道:“此事原本不该透露,但大人恩重如山,我岂能相瞒?是宁王殿下指点我来找大人的。”
陈言眼中异芒一闪而过:“原来如此。”
果然有鬼!
看来自己决定不收下这些东西是正确的,宁王叫韦烈来找自己,必是不怀好意!
“皇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唱喏。
陈、韦二人一惊,连忙整作仪容,恭迎圣驾。
唐韵快步而入,一眼就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韦亮,顿时龙颜大悦,喜道:“怎么抓住的?”
陈言当下将前后之事一一禀明,听得韦烈和唐韵均恍然大悟。
“陈言啊陈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朕和城卫军、京兆卫全都当成了棋子!”唐韵笑道。
陈言见她是带笑而言,知道她并未生气,忙道:“臣不敢!只是这事还没谱,加上牵涉的人多,为防消息走漏,臣不敢贸然说明,请皇上宽谅。”
唐韵本就没想责他,道:“算了,看来你立了大功的份上,便恕了你这次。韦烈,此事你亦有立功,朕便收了对你的限令,但官降三级,罚俸三年!今后须严管子孙,再有这种事发生,莫怪朕不客气!”
韦烈终于彻底放下心,拜倒在地:“臣,多谢皇上圣恩!”
唐韵顿了顿,俏脸微沉,道:“正好你在这里,另有一件事,朕要问个清楚。韦烈,你为求陈言相助,向他行贿,可有此事?”
韦烈浑身一震,万没想到皇上竟会知道这件事,脸色大变!
但不等他说话,陈言已经从容开口:“皇上真是圣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这件事确实有的。”
唐韵玉容生寒,喝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可知朕登基以来,严查官员操行,竟还敢在这种大事上如此张狂,该当何罪!”
韦烈刚刚才放下去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正要求饶,陈言却朗声道:“臣,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