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垩旧都的西城门。
一名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卫兵火急火燎的跑下了望塔。
“队长,伏尔泰将军好像……好像……”
这名卫兵的表情精彩纷呈,有惊喜,有困惑,有难以置信,不过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焦虑。
前三者很好理解,如果你也看到自家将军当着七万兽人联军的面,一拳把那个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的狼王打到奄奄一息,你多半也会露出和他一样的表情。
他口中的队长——军官布雷克刀眉紧锁,其实根本不需要士兵的汇报,他也有望远镜。
事实上布雷克看得更清楚,因为从一开始,他就非常牵挂远处的战场。
布雷克虽然知道伏尔泰很强,但也只是众口相传、目所未睹的程度。面对如狼似虎的兽人大军,心里实在没什么底气。
可眼前这一幕属实让他大开眼界,不沉骑士的强悍正如传闻……不,应该说是远远超出了传闻中的描述。
“啧,传闻果然不可靠,这见鬼的竟然和我一样是神圣骑士……”
嘴上骂骂咧咧,可布雷克的嘴角却难以克制的扬了起来。
原本他都做好了,当群兽冲到城下屠杀难民时,将双方一起射杀的准备,不用走到那一步自然是最好的。
自己擅自关闭城门,甚至还把身为上级的副官克洛维奇软禁,事后各种严酷的惩罚肯定是少不了了,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
能守住作为“王都之门”的圣摩恩,哪怕要上绞刑架也是值得的!
“队长,队长!”
一旁的卫兵语气非常焦急。
布雷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怎么?”
“我们要不把城门打开吧,趁将军还没回来。”
“噢,你难道还怕伏尔泰回来责问你?还是我怕我把责任都推给你?”
卫兵连忙摇头否认:“不不,队长,我只是……”
“噢,那就是你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产生了高尚的同情与同理?”
“这……队长。”卫兵踌躇了片刻,一咬牙:“属下的意思是,我们打开城门派出部队支援不沉将军!”
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布雷克心底冷笑。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一张靠背椅上,副官克洛维奇就被绑在那里。
这段对话清晰无误的传进他的耳中。
“呵!恬不知耻!”
克洛维奇完全不掩饰心中的鄙夷,讽刺声大的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到。
那名叫嚣着要出击的卫兵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怨毒的瞄了一眼克洛维奇,但很快就收回视线,几乎不露痕迹。
布雷克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噢,这又是为什么?”
卫兵郑重脸色:“将军虽然能以一当千,但如果敌人分散从四处发起冲击,恐怕也是独木难支。我们应该趁着将军压制兽人统帅、敌军士气低落的机会,主动发起进攻,将他们彻底驱赶出摩恩的领土!”
他加重语气重复:“队长,这是机会!!”
布雷克摸着下巴,端详着眼前焦虑的卫兵,随即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站岗值哨的其他人。
安泰和平、衣食无忧的日子把旧都的士兵们各个养的脸蛋圆润,心宽体胖。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焦虑难耐的表情。
饱暖思淫欲,想来这一个个的就是思的太多,脑袋才会这么活络。
布雷克眉毛纠结:“这……不合适吧?”
卫兵一听,脸上顿时喜笑颜开:“队长,这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您的士兵们当然不是一群没骨气的懦夫!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会手持利刃为您冲锋陷阵!”
见队长还在犹豫,卫兵愈发急切,凑近布雷克耳畔压低声音:
“队长,那可是一支七万人的兽人军队,伏尔泰又不是【史诗骑士】,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的住呢?不会有人相信这样的故事的!”
没错……
挫败狼王,大胜比蒙八旗联军,这样的壮举怎么能是一个人的功劳呢?
王国最高将领孤身迎敌,堂堂不落要塞骄傲的两万守军却是一兵不出,一箭未发。这合适吗?这说的过去吗?这能有功劳吗?
等战后王都方面结算军功,难道让他伏尔泰一个人把这么大的战果摘了去?
打退了兽人,拱卫了王都,说不准还击杀了狼王。
见鬼!这是足以让城墙上所有士兵集体升官发财,衣食无忧下半辈子的军功!
“我们现在把门打开,城主不会怪责!关城门的事,大家统一口径把事情赖给克洛维奇,我们都站在您这边,伏尔泰没有证据,最严重也不过是停职几天。”
“您派一队弓箭手在远处放两波箭雨,没人会在意敌人是被射死的还是被伏尔泰干掉的。”
布雷克一挑眉毛,语气幽幽:“可将军也在箭雨的范围内啊……”
只见那卫兵面庞涨红,越说越起劲:“他连兽王的攻击都能挡住,这点程度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就以他的智商,恐怕都分不清箭雨是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军功与其让那种傻瓜拿走浪费,还不如……”
话音到这里,这名卫兵猛地顿住。
亢奋到有些失去理智的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自认为能和他想到一块去的队长,不知何时开始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其实只要看看布雷克的职阶,再看看他的职位,大概就能判断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堂堂【神圣骑士】混到在城头做卫兵队长的,放眼整个摩恩怕是也没谁了。
布雷克一勾嘴角:“接着说,怎么不说了?”
“队长,我……呕!”
那卫兵刚想辩解,一条覆盖着脚铠的膝盖忽地抬起,嘭的一声撞在他的肚子上。
顿时,大口黄白秽物喷吐,那卫兵捂着肚子痛苦栽倒在地。
连惨叫都发不出,只是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不断喘息呻吟。
布雷克嗤笑着环顾四周,那几个明显有过同样想法的士兵吓得连忙扭过头。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震声道:“把门关好了!一个也不准放进来,一个,也不准给老子出去!”
布雷克想参战吗?他觉得自己毫无疑问是想的。
不单单是为了军功,也是想作为王国的军人尽到自己的职责。
只是他更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都是什么货色。
让他们打打昆特,交谈哪家娼馆的服务最到位那是无比专业的。
可指望他们出城野战,和那些最擅长野战的兽人搏杀?还不如祈求猪会飞天。
他几乎能肯定,即便是士气大落的兽人联军,想要虐杀圣摩恩的守军部队也是轻而易举。
他无奈摇头,重新拿起望远镜眺望远处的战场。
不看还好,一看,布雷克的心脏都骤然停跳!
…………
…………
城门前,嘈杂与喧闹依旧令人耳鸣。
一只只枯瘦的手从缝隙中伸进来,捏着他们最后一点有价值的财物;一双双祈盼的眼睛望着缝隙内部的光景,麻木的瞳仁中是荡然无存的尊严。
不像是旧都的门,倒像是地狱的。
“大叔……”
小女孩抱着怀里的布偶熊,伸着脖子望向远方,瘦弱的脸上满是担忧。
只有她没参与到身后的人群中;
只有她注意到之前那个从城头跳下,跃向远方的黑壮大个子;
也只有她发现,自从那个大个子出发后,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就没再继续靠近。
“啊!”
突然,女孩惊叫出声。
怀抱中的熊布偶顿时凹瘪下去,破开的肚皮上挤出大量白色的棉花。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弥散开大股大股诡异的红雾,以恐怖的速度朝这里蔓延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