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放打开了包间门,却没迈进去。
“李时意,出来。”
声音破天荒的阴戾,脸埋在灯光的阴影下,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坚毅流畅的下巴。
他手插在裤子口袋,审视着包间里一圈男男女女,最后眼睛定在那个穿着银白色抹胸裙的女人身上。
这件银白色小礼裙…
陈放眯起眼睛,危险又阴沉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冷意。
包间里的人看见陈放真的来了,均惊讶不已:“李时意,算你有本事,明目张胆抢宋未雨男人?我草…此地不宜久留。”
几个人拿着东西往外走,走到陈放身边恭恭敬敬低头喊了声‘陈哥’。
忙不迭跑了。
剩下几个,都是等着看热闹的。也算身价不菲,同时家里产业和傅氏不挂钩。
“陈哥,进来坐啊,站门口干嘛,怕我们吃了你?”女人们眼中冒着闪亮亮色眯眯的精光。
陈放没管这群喝得有点多的女人,声音不耐烦:“李时意,再不出来我走了。”
李时意这才站起身,摇摇晃晃往陈放身边走:“陈放,你果然来了。怎么直勾勾看我,是怀念这身裙子么?”
陈放冷眼看着她身上的礼服裙。
两人站在包间门口,李时意靠着墙往陈放怀里拱:“这身裙子多美啊,我可怀念得很…那天晚上就是这身所以,对不对?”
随着她故意挺胸的动作,身上这件抹胸裙,露着半个弧度,直挺挺往陈放身上凑。
陈放抿着唇不悦,直接躲开她,勾手唤来了大堂经理:“西装脱了,穿她身上。”
大堂经理明白了,忙脱下黑西装,一把包住了李时意快走光的上身,还贴心得系上扣子。
李时意不满,靠着墙突然冲到他身边。
陈放伸出手去推她,两人擦肩而过。
“出来一下。”
“去哪?重温旧梦?”
李时意笑得十分妖媚,她身上擦着混调的香水,奇怪刺激的味道惹得陈放皱了皱眉。他转身往酒吧外走,李时意只能跟在后面。
“陈哥,你比谁都明白,宋未雨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那为什么还跟着她?你不想要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深夜的路边,道上没几个人,天上也没几颗星星。陈放掏出口袋里的烟,含在嘴里,歪头点上了火。
李时意贪婪地看着他精致冷峻的侧脸,目光落在他左耳的黑钻上。
记得当年,电视上很火的一个男星打着耳洞,宋未雨说了好几次,说什么很好看、有感觉。还说要捧他。
陈放竟一声不吭跑去打了耳洞。
谁也没想到平日不苟言笑、冷漠寡言的陈放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
就因为宋未雨一句话。
李时意笑了笑,对啊,他能为宋未雨扛枪提刀,也能为宋未雨去打耳洞。
幼稚坚定强大,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让人心动啊。
“陈哥,你和我结婚吧。”
陈放抿了抿嘴唇,吸着烟不说话。路灯下的他,穿着永远的黑西裤黑衬衣,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一只手轻轻夹着烟。衬衣袖子随意挽起了几道,露着结实的小臂。
身材修长立挺,却孤寂冷漠,被烟雾绕着,仿佛浑身都是化不开的冷硬。
“陈哥,你跟我结婚吧,让宋未雨后悔一辈子,你难道不想报复她么?”
报复?
报复她,不就是在报复自己么?
李时意见他一直不说话,也不恼,毕竟能跟他站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她拿出手机,看着刚才有人发过来的两张照片笑了笑。
然后转发给了宋未雨。
此刻,宋未雨和傅海棠正到老宅门口,一路上傅海棠搂着她,像抱着什么瑰宝一样小心翼翼。
车刚停稳,手机响了。
宋未雨拿出手机打开,看着李时意发的两张照片,面无表情却攥紧了手。
她直勾勾盯着照片,虽然模糊却能看出李时意穿着陈放的黑西装,整个人倒在陈放胳膊上。
还有一张是两人站在酒吧门口,陈放好像在吸烟,李时意侧脸看他,挡住了陈放的脸,是在吻他么?
宋未雨脸色冰冷,没有愤怒没有皱眉,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可她这幅样子,傅海棠只在家里出了大事时才见过。她越冷静,代表事情越严重。
傅海棠拿过她的手机,看到了照片。
怪不得,呵呵。
宋未雨开门下了车,没有往院子里走,她转身朝路边一排出租车走去。
她甚至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傅海棠眼底一片凄凉,站在车尾,她今晚明明说跟他回家的啊。
“老婆,别去,行么?”
他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门口那颗梧桐树下,发出的声音却匹配不上傅海棠这个响亮的身份。
低哑、颤抖,无助。
宋未雨拉开出租车门的手顿滞了一下,她没回头看,是不敢。她怕看见傅海棠高高在上却沉入淤泥的痛苦,怕看见他深邃眼眸中的失望。
默默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矮身进了车里。
这句对不起,她说不出口,因为毫无意义。
伤人的事做了,抱歉的话就没必要说了。
出租车缓缓启动,慢慢驶入主车道,傅海棠还在原地站着,身后是价值上亿的傅宅,她毫不留恋,坐上了起步价13块的出租车。
车里,宋未雨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心痛,像一半心脏留在了傅海棠手里,而自己还硬生生扯着另一半心脏离开一样。
是撕成两半的感觉,她忍不住捂上了胸口,难道愧疚也会这么疼么?
还是说,留在傅海棠手里的那一半心脏,不止是愧疚?
“停车!”
不知道为什么喊出这句话。
她捂着胸口,脸上不再波澜不惊。眼底带着一缕诧异和迷茫,深深喘息着,试图缓解心头的破天荒的痛感。
傅海棠看见出租车停在路边,他心也跟着停了。
随即更激烈地跳动,这一刻心头迸发出来的,好像不是维持生命的血液,而是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这看不见的渺小的希望,却压弯了他生命的天秤。
他快步向出租车走去,甚至恨不得跑起来。他不求她下车,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行,中间的路他来走。
毕竟30年前,他没能走向她。
已后悔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