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佑宸睥睨着底下的诸位学生们,风华正茂,稚气未脱,这样的人容易教,也有一定的底线。
“在博望书院,不以出身家世论尊卑,那是父母祖辈为你们争取的门庭,而非个人的努力,也不以一技之长论高低,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我眼里,人人平等,一视同仁!我希望你们能记住,只要是进了博望书院当学生的人,就是我博望书院的人,任何人都不可任意践踏欺凌,包括同在书院求学的学生也一样。过去的也就罢了,若今后再犯,不管是我,还是定仪太公主、怡亲王妃,都不会轻饶宽容。进了书院,请遵循书院的规章制度,聆听校训。”
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可谓是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
如夏侯如月贺兰汐儿之流,对周佑宸的言论深以为然,同时也把这番话记在心里,决不可在书院招惹是非。
而李巧这类学手艺的学生,则是感激不尽。自打入院学习以来,她遭受的排斥与压力很大 ,原本她是没有太大自信心的,不过在长公主旗帜鲜明的一番话下来后,她心安多了,以后就算是有人还会瞧不起她,也不敢明面上出言不逊 ,最多是无视,这样也好过拉帮结派,孤立欺辱。
至于卢歆慧,心情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一方面,被长公主这般不留情面地横加指责,她羞愤的心情占了上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另一方面,长公主显然是维护铸造院那群泥腿子了,她又不傻,在博望书院求学是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若是为了几个贱人被长公主辞退,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因而, 哪怕心里再怎么看不上铸造院水利院这些学生,卢歆慧也歇了挤兑的心理,大不了自此以后无视她们即可 。
总而言之,经过周佑宸今日的一番讲话下来,博望书院风气为之一肃,广大学子们的学习积极性逐日提高,特别是铸造院与水利院这几个学院的学生们,根据夫子来说,学生学习热情比以前更高了,成绩也不错。
博望书院会定期进行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这些考试,目的是检验学生学习的成果,同时也是进一步鼓励学生勤奋学习, 不可偷懒。
成绩优异者会赐下笔墨纸砚、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真金白银等一系列不等奖励,这套奖惩制度一出来,在书院里轰动一时。
她们从未听说过书院读书还能有钱拿的好事,这对于贫寒学子而言,那是福音了。
虽然博望书院束修费便宜,但在书院学习,很多都要花钱,去食堂吃饭要钱,住舍馆也要钱,除了要热水以外不用花钱,哪一样不是开销?
除去那些名门权贵出来的姑娘不差钱外,商人家的好一点,最起码家中富裕,最困难的无疑是家里背朝黄土以种地为生或只是家中为他人做木工挣钱的那批底层姑娘。 每一分每一毫都要细细盘算,在食堂吃饭她们只能吃最便宜的米粥素菜,不敢吃太贵的肉菜,要不然就是家里准备好一顿的,再带回书院里食用,然而真等到那时候了,也都冷了,口感不好。
现在好了,要是有了这项制度,她们想给家里省钱花都名正言顺了,更别说,书院里也十分贴心地为这些捉襟见肘的姑娘们安排了一些活计去干,干好了就有钱,这也算是为家里减轻负担。
一时之间,书院内学生的学习热情一日比一日高,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些事周佑宸全然没有多管了,她现在最犯愁的是另一件事。
打从她推广了花楼机、三纺车等纺织工具后,在她的提议下,朝廷开了纺织厂,名字是她定的,她还是更喜欢有工业气息的厂字。
朝廷开办纺织厂,效果显而易见,利润节节攀升,光是税赋的进项,户部官员乐得找不到眼睛,而且纺织厂的特殊性质,她也有所表示要多招收女工,因此,纺织厂女工数量最多。
因纺织厂是她提议建造的,周佑楷便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她负责,但她事多人忙,哪能事事都管?于是,她特意委任了身边的春燕夏雪替她露脸,管着纺织厂女工。
也是如此,周佑楷对春燕夏雪印象深刻,赞不绝口之外,封了春燕夏雪为六品尚史,管理纺织厂。
虽然尚史一职不能正经与前朝的六品官相提并论, 但从今往后也是领着户部俸禄的女官了,自然非同小可。
春燕适才禀报,纺织厂女工似乎最近准备罢工。
周佑宸疑惑,“这是出事了?”
“长公主,您有所不知,这些女工在纺织厂从早忙到晚,但有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特意压低工钱,已经不止一次了。”春燕语气不平,“那些户部官员一个比一个精,不肯给女工太多工钱, 女工一个月挣到的 ,丝毫不比官员少,而且女工手里有钱,底气也有,在家里敢和公婆夫君顶嘴了。一些人心里嘀咕,便开始捕风捉影造谣女工和一些男人走得太近,不检点,这会儿,女工心怀不满,嚷嚷着要给一个交待。”
到底是朝廷出面办厂,厂里招收的女工多数是在盛京居住的,也有附近州县闻风而去的一些百姓。
纺织厂的女工普遍是中下层人士构成的,好一点的是商户背景,差点的也是寻常百姓,这些女工很多都是已婚妇人,上有老下有小,她们前来纺织厂,不就是混口饭吃?
如今,纺织厂利润越来越高,布料对内对外畅销,女工手头的钱也随即越来越多,难怪负责发钱的户部官员心生妒忌,故意压低工钱,不愿给女工太多钱 。
女工又不是逆来顺受的,于是联合起来,一块罢工,若不给个明确答复,想来女工也没有那么好打发。
这件事名义是由周佑宸负责的,再怎么说,纺织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春燕夏雪自然是先与周佑宸汇报一声,再进行处理。
“好大的胆子!”
周佑宸拍了拍桌子。在她看来, 户部官员的擅作主张,那是等同于现代资本家无所不用其极地各种压榨员工的行为了。
户部官员到底是要给纺织厂发钱的,具体每个人工钱多少,也是根据春燕夏雪递交的账本来拨款,周佑宸也说过多劳多得,女工工钱不以定期月钱为标准。
这样一来,纺织厂女工的劳动热情空前高涨,纺织厂的丝绸布料也远销西域和海外,非常受欢迎,前来做生意的商人就没有断过,纺织厂的订单也是一年比一年多。
在这种前提下还要克扣女工工钱,属实可恶至极。
“你拿着我的名帖,告诉户部官员,若是不恢复正常的工钱标准,明日我就请陛下罢免他的官职,让他回老家种地!”
周佑宸非常生气,女工的权利受到侵犯,她直到现在才收到消息,这是她的疏忽。
“纺织厂的女工也务必说一声,该给她们的一分不少,户部官员今后不会再随便克扣她们的工钱了。若是再犯,就去京兆府告状。”周佑宸决定,要请皇帝陛下出面,约束底下官员不能无故克扣工钱,最好是制定律法,保护女工的基本权益。
“下官领命。”春燕夏雪颔首微笑,领命办事。
周佑宸雷厉风行,先进了一趟宫里,与周佑楷动之以理,周佑楷深以为然后,迅速在朝堂颁发旨意,勒令官员和商人们不可无故克扣女工工钱,虐待甚至打死女工要处以流刑,非法强迫女工劳动的,也要罚钱坐牢。
有了这道圣旨,纺织厂女工欢天喜地,她们终于盼来了自己的春天。
而在周佑宸的警告下,户部官员也不再欺上瞒下,老老实实地根据每个女工的劳动结果发钱,结果皆大欢喜。
纺织厂一事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周佑宸这会儿被周佑楷留下,促膝长谈。
“宸儿 ,西燕不日举行登基大典,邀请各国使臣前来观礼。”周佑楷把付简之送来的国书郑重其事地交给周佑宸查阅翻看。
周佑宸很快看完,把国书放下,淡淡道,“西燕局势不稳,付简之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西燕沦为笑柄,他这次大张旗鼓地邀请各国使臣,说是观礼,想来他是有所动作了。”
“宸儿,我想请你亲自去一趟西燕。”见周佑宸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周佑楷立马请求妹妹出使西燕。
西燕大雍纵然有着姻亲关系,可两国之间暗流涌动,互相较劲,彼此不服气,周佑楷也一直提防着西燕搞小动作。
这一年里,他不遗余力地暗中唆使人在西燕兴风作浪,挑唆小皇帝与付简之斗法,最后以付简之的大获全胜告终。
眼下付简之递呈国书,请大雍派遣使臣观礼,周佑楷心里不放心,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使臣非周佑宸莫属。
妹妹去西燕,一定比朝廷里的任何一个人来得好,而且也能打探到不少状况。
周佑宸一听,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答非所问,“大哥,你还记得晏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