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简之当初到大雍时,尤少卿作为翰林院官员跟付简之也有简单交流过,不过尤少卿人微言轻,有鸿胪寺的官员在,付简之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注意到尤少卿。
这下子,尤少卿眼神一变,平静答话,“有劳摄政王记挂微臣这个小小的翰林院学士了。”
一个大雍的五品官,能被日理万机的西燕摄政王所记住,此乃无数人求之不得的荣耀了。
西燕大臣心思各异,摄政王对这个尤少卿为什么如此在意?莫非……
想入非非的他们一时没有发觉到付简之神色上的冷淡,只见他说,“尤大人精通算学,本王怎么会不记得?”
一说起这件事,西域小国使臣表情都绿了。
当初他们想得很好,要为难一下大雍,最好是出点丑,结果倒好,中途杀出尤少卿这个拦路虎!
尤少卿风轻云淡,“才疏学浅,不足挂齿。”
什么叫做一击必杀?西域小国的使者只觉得自己被藐视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技不如人呢?
周佑宸不想陪着付简之说些没营养的场面话,于是果断出声,“摄政王,大比试的儿郎们都比试射箭结束了,易吾来看,都很好。”
被周佑宸一岔开话题提醒,付简之自然也把目光放回大比试会场上,只是那眼神多少带着点深意,看得人浑身上下不舒服。
周佑宸皱皱眉毛,很不适应这样的付简之。
幸好没有继续盯着,尤少卿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沈子鄞纳闷 ,“少卿 ,你刚刚为什么跟摄政王对上?长公主也不是应付不了。”
镇国长公主从来不是人善被人欺的好脾气,谁不长眼惹了她,长公主必定百倍讨回。
尤少卿没有回答个中缘由,兀自陷入沉思。
一旁的使者团随行人员同样不解,可他们谁也没有问出来。
会场上,付简之简单褒扬了几位表现不错的儿郎们,这些儿郎备受鼓舞,欢心雀跃。
似乎是挖掘到了人才,付简之看上去心情很好。
付太后笑道,“我们大燕人才济济,一大更比一代强。想当年,先帝曾对我说,大燕的男儿个个勇猛善战,这话我最初是不信的,现在一看,先帝所言极是,我们大燕儿郎,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谢太后、谢先帝庇佑!”比赛的儿郎们红光满面,颇为激动。
先帝虽然在西燕比不上那些励精图治的皇帝广受好评,但被一国之君赞颂,其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周佑宸也瞧出来了,付太后今日来会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鼓舞人心,笼络人才。
这些儿郎十之八九会被分配到宫里当侍卫,到时候是新帝的心腹班底。
付太后为己身、为付家记,想来是另有对策了。
“母后说得对,大燕儿郎是咱们大燕的柱石 ,自要委以重任,要不……”不等新帝讲完,付简之强势打断,“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蛮横叫断皇帝讲话,传出去了也是大不敬的行为。
西燕朝廷哪怕以付简之为首,一家独大,独揽大权,新帝名义上也是西燕国主,如此行径,只会徒惹非议。
果然,西燕朝中的保皇派看着付简之的表情那叫一个恼怒至极。
付简之不管不顾地开始说道,“陛下,这些人微臣觉得都还年轻,不如安排去小春城的军营历练一二,将来也好为我们大燕效力。”
小春城不是一个小地方,那里是西燕囤积兵力的军事重地,派这些儿郎去军营,诚然是为了调整边防,维护边关,可更多的也是一己之私。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付简之曾率军打过胜仗?小春城还是付简之带人打下来的领地。
一旦去了小春城 ,那不就是变相站队吗?
众人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着当朝皇帝的发话。
周佑宸脸色一正,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新帝。
新帝一听此话,差点要骂人,但忍住了,他只好微笑道,“摄政王,这好像不太合适,小春城苦寒,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缺人吧。”
新帝势单力薄 ,又无外家帮衬,倘若不再努力拉拢点人,指不定这皇位要换人去坐了。
付简之摇摇头,“陛下,小春城先前为了抵挡周围部落的骚扰侵略,将士战死了大半。微臣一直想着如何去布置安排,眼下有了新人,也是帮微臣解决了一件大事。”
新帝面色阴沉,死死地盯着付简之。
到底是太年轻也太小了,哪怕明知形势不如人,要忍字为先,却也很难全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新帝缓缓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必须冷静一下,不可跟付简之正面冲突,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飘过,而最后定格下来的唯有——秋后算账。
这笔账他暂时记下了,以后他必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既然下定了决定,新帝也很快同意了付简之的建议。
这下子,儿郎们欢呼雀跃 ,高呼皇帝万岁、摄政王千岁。
这句话听在新帝耳中显得格外讽刺,他堂堂皇帝,居然到头来还要看着臣子的脸色去做裁断,天底下有他这样窝囊的皇帝吗?
甭管西燕君臣唱的是什么双簧戏,最起码周佑宸看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殿下,这西燕皇帝也是能屈能伸。”廖必胜也发现了新帝与付简之之间的暗流涌动,总的来说比废帝聪明多了,也知情识趣,不会擅自与付简之争执,徒增不快。
这样的人 ,假以时日,未必不是付简之的心腹大患。
周佑宸淡淡一笑,“在皇室里长大的人,没有几个是白痴。”就算单纯也是相对而言,玩心眼,寻常百姓肯定玩不过这些天然处于阴谋漩涡里的天家人。
“殿下,这新帝对付简之也是仁至义尽了。”罗秉昭瞧见新帝主动给付简之敬酒 ,进而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得的好戏时,感慨万千。
这世上最会演戏的人不在戏班子里,而在皇家。玩政治的人,不懂演戏是大忌。
周佑宸含笑不语,不予置评。
正当大家为大比试而齐声欢呼时,中间突兀的一声尖叫声,让人措手不及。
“啊!”一个贵妇指着蜿蜒爬行的毒蛇,害怕道,“有蛇!”
大比试会场居然闯进了毒蛇,而且不止一条,好几个人都发现了蛇。
周佑宸蹙眉,“大家没事吧?”有条毒蛇跑到了大雍使团的位置,出于担心,自然也要过问一下。
“无妨。”尤少卿冷冷地看了看已被杀死的毒蛇 。
好端端的,大比试会场跑进几条毒蛇扰人,这里面要是说没有猫腻,他第一个不信。
尤少卿怀疑,廖必胜更不信,她愤愤不平道,“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有人故意的吧?”
“必胜,殿下,我看这件事,西燕自有说法。 ”罗秉昭抬头一瞧,见新帝与付太后站在一起 ,付简之从容指挥侍卫捕捉毒蛇。
现场处于一片混乱,尤其是贵妇女眷何尝见过这种架势,吓得花容失色, 险些要跳起来了,得亏侍卫护驾,不至于闹出人命,就是这大比试很明显是不圆满了。
新帝怒声,“哪里来的毒蛇?你们侍卫是做什么的?”
本身被付简之压制已经足够憋屈了,这会儿又闹出毒蛇事件,在各国使臣面前出尽了丑,几乎要把皇家脸面踩在地上了,哪能不怒火中烧?
若不是尚有几分理智新帝指不定得提刀杀人了。
新帝发怒,后果很严重,他下令要严加查办此事,查出凶手必要严惩不贷。
新帝发话,无人不从。
付简之代替新帝为各国使臣告罪,态度诚恳。
一个西域小国的使臣直接阴阳怪气,“不敢当,我们就是来朝贺登基大典的,哪能料到发生这种事?大燕皇帝好福气。”
照理来说新帝未正式登基,只能称为储君殿下,但付太后付简之的意思显而易见, 以天子之礼待之。
新帝同样也把自己当成皇帝发号施令了 ,却忘了,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这件事是我们大燕思虑不周,让诸位受惊吓了。还请各位放心,我们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断然不会让各位受委屈。”付简之不管这个使者的冷嘲热讽,依旧好声好气。
事实上 ,闹出这件事,他比谁都不开心,分明是宣扬国威的大好时机 ,被几条毒蛇搅乱了计划,哪能称得上美满?
付太后还好,到底经历了大风大浪,神色自若,她对昌珉郡主问道,“郡主还好吧,刚刚是你救了我。”
昌珉郡主一手好剑法,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毒蛇。
被关心的昌珉郡主脸颊微红,“昌珉无事,谢太后娘娘关怀。”
“昌珉 ,你救了母后,是大功一件,朕要好好赏你。”
新帝语气欢快,“昌珉郡主护驾有功,淑嘉仁孝,深得朕心,着册封为公主,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谢陛下!”昌珉郡主跪地谢恩,单纯救了付太后,她就获封公主,纵然她的待遇早已等同公主 ,可名副其实是另外一码事。
昌珉郡主高兴了,有的人就不满了。
“陛下,”一个郡主跳了出来,甚是不悦地反对道,“昌珉只是一个郡主,何德何能获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