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礼亲王府异常热闹,原因无他,礼亲王妃入宫求见萧太后,请求允许她与礼亲王和离。
一石激起千层浪,礼亲王妃眼下都年过三十了,突然闹着和离,显然是另有隐情。
因此,皇宫前朝为了此事吵得不可开交。依照内阁阁臣与宗正卿的意思是,礼亲王妃到底嫁入王府多年,又为礼亲王操持后宅,膝下儿女双全了,双方夫妻一场,没道理要和离。
这番话说得算是比较客气了,某些老学究甚至上奏弹劾礼亲王妃违背纲常,抛弃人伦,持身不正,应予以严惩。
这仅仅是个开始,紧接着,礼亲王妃夜因和离请求被娘家父母兄弟耳提面命,盼着她收回成命。
礼亲王妃当年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在家中颇得父母疼爱,但出嫁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 ,礼亲王妃的娘家没少为此事被议论而动怒。
礼亲王妃的父亲是出了名的老古板,一听说女儿要与礼亲王和离,都想跑去找礼亲王妃理论一番 。
除此之外,礼亲王妃的娘家因出了王妃,受益匪浅,于利益于名声来看, 他们都不赞成礼亲王妃和离。
对此, 礼亲王妃了然于心,也不伤心。
萧太后见状,叹了口气,“你想和礼亲王和离,礼亲王不同意也就罢了,你家人也不赞同,看来,他们都觉得你不能闹。”
礼亲王求娶礼亲王妃不怀好意,又暗中算计礼亲王妃难以育子,礼亲王妃发现真相,只是要求和离已然非常客气了,否则的话,这件事一旦公之于众,礼亲王府名声扫地。
这些天,礼亲王妃被留在万寿宫,陪着萧太后,倒是暂时挡住了礼亲王府与娘家的压力 ,然而,这只是一时的。
礼亲王妃神色淡淡,“这件事我心意已决,无论他们说什么,我也不改变主意。”
扪心自问 ,被蒙在鼓里三十多年,而今仅仅是要求解除夫妻关系,这难道不应该吗?
礼亲王妃这些天可谓是看尽人间百态,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包括她视若亲生的孩子,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瞧出礼亲王妃压力很大,萧太后表示支持,“虽然是难了点,但陛下与我都赞同你的意见,礼亲王的确配不上你。 ”
一个敢陷害谋算妻子的男人,算什么大丈夫?
萧太后对礼亲王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又联想到自己在周景湛朝的境况,愈发有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心了。
周佑楷萧太后倒是不反对礼亲王妃和离,问题是,前朝很多大臣包括宗正卿,不赞同她的做法,甚至认为她小题大做,太过绝情,有违女德。
众人皆知,礼亲王待礼亲王妃情深义重,成亲多年仅纳了一个侧妃,待王妃极其尊重爱护,如此丈夫,礼亲王妃居然不珍惜,反而上赶着要脱离关系,可想而知那些老顽固们会如何评价礼亲王妃了。
好歹,毕竟是皇室王妃,又是周家私事,周佑楷无意大动干戈,这些天与宗正卿商谈着如何处理礼亲王妃一事 。
哪怕僵持不下,礼亲王妃依旧不改其意。
“礼亲王一直想和你谈谈,有意道歉。”萧太后说到这里,一脸厌弃。
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礼亲王妃语气坚决,“我和他无话可说,他最好是签了和离书,我与他各不相干 。”
礼亲王心仪侧妃也就罢了,偏偏谋害她,让她傻乎乎地当了这么久的冤大头,这口气她咽不下,也说服不了自己释然放下 。
是啊,侧妃和她的孩子都很孝敬她,可那是人为假象,与她何由?
“礼亲王府口风很紧,暂时不会答应,安安和我说了,过段时间,礼亲王必然主动同意和离。 ”虽然萧太后搞不清楚周佑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来也是利于礼亲王妃了,索性趁此机会宽慰她一二。
礼亲王妃一听,若有所思。
万寿宫内什么情况周佑宸无从知晓,她的长公主府里来了一位贵客——大师姐谢斯咏。
话说上次周佑宸再度回到翠微山时,谢斯咏在夜白山庄也没有待多久,很快就下山治病救人了。
这一回,她又来了。在盛京,长公主府是她唯一拜访的地方 。
只不过,神色间难掩憔悴,好似是经历了什么。
周佑宸见状,拧眉问道,“大师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不会死的 。”一贯稳重的谢斯咏破天荒地说出了这番意味不明的话。
周佑宸注视着谢斯咏的面庞,只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分明是刚刚哭过了。
她是为什么而哭?
周佑宸追问道,“大师姐,这里没人,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说?”卢管家孔管事已屏退左右,花厅里仅有周佑宸谢斯咏二人。
时间仿佛一瞬间停止了,又刹那间过得很快很快。外面的阳光透着云层斜照而入,洒满庭院,流水潺潺,翠柳成荫。
分明是夏日,却清爽舒服。
谢斯咏却无暇欣赏这样的好风景,她的心因一件事而痛苦纠结。
“师妹,你会为了喜欢的人杀害皎皎吗?”谢斯咏突然问了周佑宸一个问题。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周佑宸直接回答,“不可能的,皎皎是我疼惜的孩子,既然我是她的母亲,就要为她的人生承担责任,包括她的生命。”
如果不喜欢孩子,那就不要抚养孩子生育孩子。
“你喜欢的人如果不喜欢皎皎,你会怎么做?”
谢斯咏努力不放过周佑宸任何一次神情变化,两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
周佑宸愈发觉得莫名其妙,非常干脆地表明态度,“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又十足有决心。
谢斯咏沉默不语,眼神复杂 。
周佑宸也不多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今日的茶水明明很甜,喝在嘴里又格外苦涩。
“师妹,我这些日子能叨扰你一段时间吗?”本来谢斯咏在盛京是有自己的宅邸,但她暂时想找个人说说话,聊聊天,并不打算回私宅去。
面对谢斯咏的请求,周佑宸回之一笑,“我求之不得,师姐,我给你留了单独的大院子,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语罢,命人打扫好屋子,让谢斯咏方便入住。
谢斯咏却之不恭,跟着下人走了。
等谢斯咏一走开,罗秉昭便上前一步,意有所指,“殿下,谢大夫似有心事 。”
“她适才问我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觉得我师姐是什么意思?”
周佑宸并不认为谢斯咏是心血来潮才来问她的,或许,这事关她的一生。
旋即,罗秉昭斟酌了用词,试着说道,“我想,谢大夫可能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 ”
根据周佑宸介绍,除了她是有父母亲人外,师姐妹四人普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罗秉昭自然知晓内情,对谢斯咏的话也有了点头绪,接着分析道,“谢大夫的父母当年抛弃了她,兴许内有原因。”
“而且,可能是父母一方出现了问题。”周佑宸决定查查谢斯咏的身世,赶紧召见白泽暗卫四人 ,想让她们最好查一查谢斯咏的具体背景 ,时间是二十多年前。
宣成帝朝的种种 ,周佑宸也只是查到了十六年前的那桩大案,其余的未有过多深究。
若要查清事实,想来是少不了一番功夫了。
曼丹最擅长调查陈年旧事,尤其是这种风月八卦,简直是信手拈来。
不过是一天功夫,很快就把查到的结果告知了周佑宸。
“……翰林学士张蔚的夫人出身原太子太师黄家,黄家千金之前的夫婿是致仕的袁阁老家的长子,本身是一家宗妇,公婆讲理,幸福美满,后来这黄家千金有一次去寺庙上香,不知为何对落魄借宿的张蔚一见钟情,两人自此结下缘分 。回到袁家后,黄家千金主动与夫婿提出和离,对方自然不肯。张蔚名不见经传, 还是寒门学子,这样的出身,不仅是袁家瞧不上,黄家也不喜欢。本想着黄家千金是一时糊涂,过阵子就好了,袁家也只是把她软禁起来,没想到, 黄家千金是来真的,不仅是闹绝食,而且几次三番表示要与张蔚同生共死。袁阁老的儿子对黄家千金有几分真心,舍不得对她说重话。那段时间,黄家人苦口婆心,她的母亲用孩子提醒她不要胡闹,好好与女婿过日子。殊不知,这黄家千金认为孩子碍了她的道,于是借着带孩子出门看花灯的机会,孩子不小心丢失了,说是被拐子拐跑了。出了这件事,黄家千金也不能继续当袁家宗妇了,袁家原想着要告她,张蔚倒是跑来找袁公子,袁公子居然被他们所感动,同意和离,放他们走…… ”
曼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这门曾轰动一时的“爱情”,就是结果不如人意了。
“幸亏出事时,张蔚已经是翰林学士了,否则功名不保。当初宣成帝与孝穆皇后要赐死黄家千金,若不是黄家拼命求情,这黄家千金根本没有机会嫁给张蔚。直到现在,她还只是个没有诰命的外命妇,张蔚这辈子只能在翰林院打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