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小闻天生不记仇，三两下的功夫就被闻楚楚哄好了。
    被夸了几句宝贝，就美美休眠了。
    闻楚楚认为这是傻，比她以前写的垃圾程序还要傻。
    呼——
    这简直跟养了个小公主一样，每天就会赖在你腿边撒娇，要亲亲抱抱举高高那种。
    闻楚楚小小年纪，便已体会到带娃的艰辛，她于是更加坚定了不婚不育的决心，要是这傻妞是她的孩子，那估计光是教她防备陌生人都得大费一番功夫，这人工智障看上去这么单纯好骗。
    一阵强烈的白光闪过，将闻楚楚拉回了现实世界。
    原来是面前这块巨大的屏幕亮了起来。
    刺目的灯光晃到了她的眼睛，她闭了一下又睁开，就这一个瞬间，屏幕上便多了一张大头照。
    上面的小男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背带裤，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短袖，露在外面的手臂跟莲藕一样白白胖胖，脖子上还挂了一个金色的平安锁。
    他坐在草坪上，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花园里那块草坪，手里抓着一只泰迪熊玩具。
    这张照片应该是抓拍的，从小男孩懵懵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像是没有料到摄影师会突然拍自己。
    咔嚓一声快门按下，这样呆呆的一幕便被定格在了画面里。
    浅褐色的瞳孔，如出一辙的发型，还有依稀可以窥见日后冰块脸的外部轮廓。
    就算闻楚楚从没见过，她也敢确定，这不就是凌寒时小时候的照片吗！
    他小时候未免也——
    太萌了吧！
    看样子应当是一两岁的时候，就跟闻楚楚刚到这里那时候一样，粉粉嫩嫩一个团子，还不会走路，只能手脚并用地爬来爬去。
    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的那种宝宝，跟他现在这副冷淡清瘦的样子简直判若两宝。
    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他该是个多么可爱讨喜的乖宝宝啊。
    凌老爷子在黑暗中给凌管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房间里的大灯骤然熄灭，只剩下这块大屏发出幽幽的光，凌寒时的位置恰巧正对着屏幕中央。
    和大门一样，屏幕黑了一刻，接着上面跳出来了一个巨大的surprise！
    下一秒，凌老爷子的脸出现在屏幕上，铺满了屏幕，就是一整张大屏全是他的脸，这相机的像素估计不是一般的高，甚至连毛孔都能看得清楚。
    这个视角看着还有种莫名的喜感。
    “哎呀，小凌，你不要把镜头怼着我的脸拍啊！拿开一点！”凌老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震到了每个人的耳膜。
    侧面印证了这家影院的音响效果还是不错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立体声。
    闻楚楚似乎听到了人群里有人在憋笑，不一会儿，穿着得体的凌老爷子面带微笑进入了镜头里，应该是调整好了距离，他整个人看上去又和记忆里一样随和儒雅。
    原来这是一条生日祝福视频。
    “寒寒宝贝，不知不觉间，你就已经六岁啦！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还记得你出生那会儿那么小的一团，我抱在怀里简直像是揣了个原子弹，那会儿我也没有这么多白头发吧哈哈哈哈——”
    感慨完之后，凌老爷子收起了怀念的神情，由衷地祝福道：“爷爷只希望我的宝贝孙子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一生顺遂，看着你快乐成长，爷爷才能放心老去啊。”
    凌寒时这会儿把头扭了过去看大屏幕，因此闻楚楚并不能观察到他的表情，但是没有人能对这样真挚的剖白无动于衷吧。
    下一个是凌夜，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小冰块儿，生日快乐哟，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我抱，扯着我的裤腿往上爬的样子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这段掐掉哈哈哈哈——”
    闻楚楚：“………”
    她有一个问题，是不是长辈在说到这类话题的时候都喜欢回忆往事？
    “小时候多黏我呀，现在整天就知道给我摆脸色，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得得得，差点又跑题了，那我就祝寒寒宝贝能够快快长大，最好是像我一样帅，还有就是别整天在家cos制冷空调了，家里不缺那点电费知不知道，诶我还没说完呢，别把相机拿走啊凌叔——”
    屏幕一下子暗了下来。
    不愧是凌夜，丢人的方式都与众不同，闻楚楚的沉默震耳欲聋。
    镜头一转，凌管家那张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认真注视着面前，仿佛正对着凌寒时在说话。
    “寒寒，我的小少爷，给你准备的惊喜还喜欢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在我眼里和自己的亲孙子没有什么分别，你和斯年，虽然性格不同，但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凌叔希望你能永远坚守初心，善待自己。”
    他说凌寒时心地善良，却没有要求他做一个好人，而是要他善待自己。
    画面再次切动，下一个是……
    咦，怎么没人？
    画面里只有一棵老榕树作为背景，闻楚楚认出来这就是花园里那棵树，难道它也要给凌寒时录生日祝福，古树成精了？
    下一秒，某人熟悉的声音响彻天际。
    “小叔，你干什么？！让凌叔来拍，我都出画了！你把镜头往下压！！”
    “好好好，你别急嘛。”
    紧接着，视线果然低了不少。
    坐在秋千上的凌斯年出现在镜头里，他摆了一个帅气的pose，小腿随意地晃来晃去，非常惬意。
    看来他说得没错，这秋千可能真的是他的专属位置，出镜率非常高。
    “凌斯年！生日快乐！祝你今天快乐，明天快乐，后天快乐，大后天快乐，吃饭快乐，睡觉快乐，看书快乐，晴天快乐，下雨快乐，上学快乐，游泳快乐，吃蛋糕快乐，吃炸鸡快乐，每天都快乐！”
    “………”
    这家伙是把脑海里贫瘠的词汇全都想了个遍吗，不得不说，有一种没文化但真诚的感觉。
    倒是符合这小少爷的风格。
    “哼，但是一码归一码，你不许跟我抢妈妈，虽然我也可以勉强分你一半，不能再多了！要不然我就不给你生日礼物了！”
    苏可心显然也没有料到还有这一段，她轻笑了一声，敲了下凌斯年的头，不重，更像是宠溺。
    好小子还会威胁人了，不过闻楚楚小朋友还是要非常客观地点评一句，凌寒时可能对你的礼物并没有兴趣。
    再次黑屏，一秒钟之后，画面出现。
    紧接着就是凌斯年的妈妈，苏可心大美女出场了。
    她像是刚下班一样，身上穿着杏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一套衬衫半身裙，脸上带着非常利落的工作妆容。
    她先是拿小镜子和粉饼补了补妆，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一只手靠坐在椅子上，洁白光滑的小腿交叠在一起，尽显女王姿态。
    但是她一开口，气氛就掉光了。
    “好了吗，好了吗，我的脸拍得清楚吗，卡粉看的出来吗，这个姿势可以吗，我要不要再卷一下头发——”
    “好了好了，大小姐，你已经很好看了，比我的所有小女友都好看一百倍行了吧！”
    “……滚！”
    屏幕外面，苏可心简直是捂住了自己的脸，连脖子都染上粉色，她根本没眼看这一切。
    这是谁剪的视频啊，会不会剪，这段都不掐掉？！
    凌夜那个臭小子，还想不想活了，居然这么剪，整她是吧。
    她可是淑女，即使在工作室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但在孩子们面前永远保持温柔妈妈的形象，从来没破过功。
    苏可心狠狠剜了凌夜一眼，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后者只是扬了扬眉，一脸无所谓地避开了杀人的眼神。
    他就是故意的，想怎么样吧。
    屏幕里苏大小姐终于整理好了仪表，她弯起了眉眼，红唇一扬，开口便是无数的玫瑰一齐盛开的感觉。
    “寒寒宝贝，happy birthday！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有很多话阿姨一直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就借这个机会讲给你听啦！”
    “寒寒，你一直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甚至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深沉，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或许很多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听话懂事，但是对我来说，宝贝……我很心疼，你把所有一切都藏在心里，却忘了自己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你可以无理取闹，撒娇，或者是发脾气，你也可以因为怕黑而要求我陪你睡觉，或者……总之，你可以不用承受那么多，天塌下来了还有妈妈顶着呢，作为妈妈，我会永远保护寒寒和斯年，永远爱你们胜过一切，也谢谢你们成为我的孩子。”
    她借着凌斯年，把自己摆到了妈妈的位置，然后将凌寒时自然而然地纳入她的羽翼下。
    这一大段话下来，所有人都罕见地沉默了，就连平时最跳脱的凌斯年也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并不说话，也没有生气凌寒时跟他抢妈妈之类的。
    其实这小少爷聪明着呢，他知道凌寒时的性格，也清楚他不幸的命运，所以他从不在凌寒时面前提及爸爸，也不说任何会让他难过的话题。
    别以为他有多喜欢这人，不过是为了妈妈而已，妈妈喜欢的他也不会讨厌。
    他觉得自己应该当闷葫芦的哥哥而不是弟弟。
    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然后保护所有人。
    “寒寒呐，去抱一下可心阿姨吧，好不好呀？”
    听到凌老爷子的话，凌寒时机械般地转过身，但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接收了指令但并不知道该怎么实行的机器人。
    他的睫毛薄如蝉翼，轻颤了一下，良久，他也没有动作，但他一直盯着苏可心。
    苏阿姨特意蹲下了身子，朝着凌寒时张开手臂，准备迎接小家伙的拥抱，非常配合。
    凌寒时没有动，她就一直举着。
    可能会有人觉得凌寒时在犹豫，因为他天生没有感情，所以抵触类似于拥抱这种亲密接触，这也表明他不喜欢苏可心。
    但闻楚楚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依她这么多年的人生阅历来看，凌寒时只是不信任而已。
    一个从没有被坚定选择过的人，骤然成为了别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不信任，甚至是自卑。
    像凌寒时这样完美的人也会自卑？
    他不相信会有人这样热烈地爱他，也不相信自己值得这样的爱。
    闻楚楚认为面前的小朋友可能需要一些鼓励。
    所以她靠近了一些，轻轻扯了扯凌寒时的衣角，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开口：“去吧，凌寒时，她很爱你。”
    她不会伤害你，她对你的爱值得你去信任，也值得收到你的回应，哪怕只是一点点。
    所以，不要害怕，大胆地迈出那一步，走过去拥抱她，她已经等你很久啦，毫无怨言，温柔坚定。
    耳边熟悉的声音令凌寒时眼里的雾气散了几分，理智回笼，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薄唇抿得更紧了。
    有人很爱他吗？也许吧。
    闻楚楚是不会骗他的。
    在众人以为凌寒时不会动，就连凌老爷子也对自己提出了这个草率的建议感到后悔，想要打个圆场让苏可心起来的时候，有人动了。
    凌寒时迈出一步之后，剩余的距离便容易了，一步，两步，三步……
    他终于来到苏可心面前。
    在苏可心鼓励性的目光注视下，凌寒时伸出了一双小手，很轻地攀上苏可心的背，侧脸贴在她的胸口前面。
    这双手瘦得能看清骨头的形状，但是拥抱时却非常用力，像是紧紧抓住生命中的珍宝。
    听着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凌寒时却觉得无比安静。
    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舒适的怀抱此刻成为了温暖的港湾，接纳他的所有不完美，像一只温柔的手轻抚着他浑身的尖刺。
    他看过很多的书，但没有任何一本书告诉过他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