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不堪的丁奎,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押送着,来到自己跟前。
丁奎双眸紧闭,咬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似乎到这一刻,他整个人才轻松了许多。
谋划这等谋逆之事,本就是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押了上去。
成则寒州称雄,败则满门抄斩。
这些年他苦心经营,处处谨小慎微,日日如履薄冰,怕的便是一着不慎,祸及家人,但权利的诱惑,却依旧让他甘之若饴。
此刻胜负已然揭晓,他再也不用因为自己的野心,而日日备受煎熬,只是终究还是亏欠了眼前的家人。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流血了,他们好多人,我害怕。”
白日便受到惊吓的丁瑶,终是见到了她无所不能的爷爷,虽说爷爷此刻的样子,有些吓人,但依旧是孙女心中最厉害的人。
“瑶儿乖,别怕,有娘在,没人可以欺负我家瑶儿。”
一边说话,一边将丁瑶紧紧抱在怀中的,是丁奎的儿媳妇李雪琴。
李雪琴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她看到公公这般样子的时候,她便知道丁家完了,攻破丁府,将他们抓来的,可是萧家的萧鸿,本以为城中也就只有公公,可以救他们。
可现在以公公在军营中的地位,竟也成了这般满面鲜血,披头散发,铠甲尽毁的模样,那还有谁能护得住丁家?
不再抱任何幻想的李雪琴,依旧表现的十分坚强,她丈夫尸首,还埋在萧家军墓园之中,丈夫是在与蛮军战斗中,死去的英雄,她的公公是军中三品将军,身为丁家的儿媳妇,她不能丢人,哪怕天塌了。
“妹妹别怕,哥哥也在!”七岁的丁阆,上前一步,目光坚毅的挡在母亲和妹妹身前。
他是丁家除丁奎外仅存的男丁,也是丁家最后的火苗。
此刻的丁阆,并没被先前士兵们的破门而入,而吓破胆,从小爹爹便教导他,他是丁家将门之后,门风不可丢,气节不可丢,他做到了!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是何等讽刺,年幼的丁家男童,皆有一股子军人气节,行军三十余年的丁奎却是想着谋权篡位,毁尽家风。
丁奎看着,自己家人脸上的那一抹从容,又看着自己妻子对他投来那无比信任的目光,再看孙女如此依赖自己,七岁的孙子,竟也是如此懂事。
丁奎的心仿佛针扎一般,年近半百的老脸上,尽是如此羞愧滚烫。
他终于后悔了,他本就已经让家人过上了富贵生活,又何必再贪图那一丝寸进!或许真是自己太过自私,阆苑瑶台,是他的追求。
可他却将阆字和瑶字,用作两个孙孙之名。
如今天理昭彰,一切成空,落雪城今后再无丁家将门,是他辜负了这一家老小,他有何面目面对家人表现出来的这一身正气!
突然他看向了萧鸿,声音几近哽咽,“少将军,我自知罪无可恕,可我家人毫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求求你,能否放过他们。”
萧鸿没有回答。
“少将军,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丁奎一声喊罢,所有的尊严,皆是已经扔在了地下,可双膝还未落地,却被萧鸿用枪杆子挑扶了起来。
紧接着萧鸿跳下马来,看着丁奎的眼中,满是惋惜,长叹一声:“丁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与我父亲同辈,我一直将你视作叔父,我不想杀你,也不想伤你家人,但你需将他们的亲人,还于他们,也算对奎字营的弟兄们有个交代,并且终生不再踏出丁府半步,这样对我,对我父亲,对萧家军的将士们,也能有个交代。”
说着萧鸿的手,指向了那二十九名刺客。
二十九名刺客,看着萧鸿,眼中尽是忏悔和敬佩,不论家人还能回来与否,有萧鸿这话便是够了,萧鸿应了对他们承诺,接下来他们的这条命便是萧鸿的,刀山火海皆为其闯。
众人听罢,却是一脸震惊,丁奎放下此等罪行,萧鸿居然不杀他,今后又如何做到军纪严明!
但军中心思活络之人,却很快想明白了,萧鸿如此安排的高明之处,有些时候,不杀人,反而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丁奎闻言心思一转,却是苦笑,没想到,事到如今,一切竟然都还在萧鸿计划之中,自己不知不觉,就成了萧鸿收买奎字营军心,恩威并济,笼络老将人心的工具。
此时丁奎方才真正觉得自己输给萧鸿,不冤,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许下承诺,而后又重重道了一声,“谢过少将军。”
……
当天晚上,丁奎和其家眷,就被送到回了丁府,终生不得再踏出丁家半步。
二十九名刺客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找回了家人。
而萧昙则带着花骑营返回了驻地,毕竟这男子军营,他们女儿家,确实不大方便借营留宿。
至于铲除丁奎之后的萧鸿,可谓是风头正盛,借此机会,萧鸿直接留在了军中,住的便是萧盛过去的军帐,从此正式接管萧家军。
并在当晚,萧鸿直接承诺,不再追究奎字营的过错,取消奎字营营号,将其改作忠骑营,立韩忠为营中主将,暂不领品阶。
至于萧鸿这挂名将军,官职的事,他并不急。
再过两年,待他二十岁,皇上自会下诏封赏。
说是封赏,其实不过是承继将位,走个过场,并无其他实质的赏赐,这也是萧家祖辈,帮大夏开国皇帝,打下这万里江山后,最大的恩赏,世袭将位。
而到萧鸿真正领了品阶,那时,军中三品以下的将位,他便也能自行决定,无需上书皇上。
所以,若是韩忠,能在这两年内,随便立下军功,落个四品将军,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