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李常与张将军皆是回首看向城外。
……
满天的雨露像是在空中升出一道厚纱让一切都变得模糊朦胧。
但这丝毫不影响景阳关上的人,看到那钱昌大营营口处涌出的黑影。
“军师,看来我们是杞人忧天了,钱昌根本就是草包,这大雨天也敢出营来攻。”
看着城外的钱昌大营,张将军满面的愁容渐渐褪去,转而兴奋起来。
然而李常却面色更加凝重:“看来钱昌是打算让我们的选择再少一个!”
“再少一个?军师这话什么意思?”张将军不解道。
面对张将军的追问,李常并未回答,只是抬头看向那遮蔽天际的层层黑云,喃喃道:“再想出城已无可能,是死是活就只能看天意了。”
说罢,李常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军师,他们可攻来了啊!”看着李常似乎略感苍凉的背影,张将军又唤了一声。
李常却是头也没回的摆摆手:“今日无战,他们只是要将大营扎根城下罢了!”
“城下?”张将军喉结微动,没再多言。
……
伴随着雨水落地的淅淅沥沥,景阳关外弓箭手无法触及的地方,一颗颗木桩被深深砸进了稀泥里,一个个营帐出现在了萧家军众人的眼皮底下。
关头的萧家军将士甚至能看清城下每一个敌人的脸庞,他们身上的配饰。
在离景阳关如此近的距离扎下营寨,对于萧家军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也是对萧家军的蔑视。
可事实却是,萧家军根本不敢开门迎战,且不说钱昌早就备下八千在风雨中整装而待的长刀骑,还有那一万死死站在关外,不参与扎营工作的步卒弓弩手方阵。
就是萧家军此刻在关中的状态,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体力和充沛的兵力,让他们冲出景阳关,去和早有准备,以逸待劳的钱昌营厮杀。
所以萧家军众将士,看着那一座座营帐拔地而起,眼里都瞅出了火星子,却也就只能这么干看着。
……
也直到此刻,张将军才完全明白过来,李常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是没这厚实的城墙,两军相距可谓不足五十丈。
在这种双方可以互相监视的氛围中,对谁而言,都是一种精神上的考验和折磨,没人可以安心入眠,包括钱昌。
虽然萧家军坐靠雄关,完全掌握着出城攻杀的主动权,但人数和体力上的差距,以及钱昌故意将营寨扎这么近,时刻戒备的前提下。
出城攻杀,无异于送死,更等于变相的为钱昌打开城门,让他能在最短的时间,杀入关中。
李常所提三法之中,出城一法,此刻随着钱昌大营的逼近,完全成了死路,因为这么短的距离,只要城门一开,根本没有及时关闭的可能。
而景阳关对于整场战争而言,至关重要,弃城之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选,如今还真就只能全看天意了。
……
大雨连绵,一日又一日。
景阳关外近在咫尺的钱昌营寨,看似平静,但每时每刻都有盯梢的将士,还有那每个帐篷外临时搭建的马棚,都不难看出钱昌根本不惧李常突袭,因为只要号角声响,他就能在第一时间,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
而这一日又一日的雨水,却让景阳关内的萧家军,感受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起初只是缺少休息的他们,在大雨袭来的第二天,军中就有人因受不了这突然骤降的温度,以及阴湿的环境而病倒,
再之后由于雨水不停的灌入,加之几乎失去排水能力的南北二门,城中的积水开始节节攀升,漫过脚踝,之后漫过膝盖。
可最重要的是,这些水经过时间的推移,北边浸染尸体的水,已经完全扩散开来,整个景阳关都散发着恶臭,不少将士更是出现了腹泻,呕吐的症状,那些本就受寒生病的将士则最为严重,许多将士甚至还生出了疱疹。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疫病已经在军中开始蔓延。
当然对此李常也做出了反应,他不得已,含泪下达了分批安置的军令,病重的将士被单独安置到了关南一些房屋之中。
至此军医成了此刻景阳关最稀缺且忙碌的人。
……
而此时此刻的李常,还在坚持,因为此时的疫病还在可控范围之中,而由于暴雨地面开始出现积水,关北的清理早就被叫停,将士们也得到难得的歇息。
李常知道疫病的完全爆发,可能还需要些时日,只要这几天老天赏脸,停止下雨,他依旧有可能守住景阳关,只要等到应梁带领的援兵到来。
到时所有眼前的困境都能迎刃而解,足够的兵力可以快速将石块清理,新到来军医和充足药材,可以有效的控制疫病的蔓延,
届时不仅景阳关,所有将士们都能保住。
……
可上天真的会赏脸吗?谁也不清楚。
只是在钱昌看来,这雨下的还不够,他从景阳关南大门的门缝出渗出水流高度,就能推断出此刻的景阳关内雨水过膝,但这远远不够,他觉得至少得过腰,甚至更高。
因为这样,这些污秽肮脏的水,才会最大程度的把疫病蔓延到每个萧家军将士的身上,疫病爆发的情况才会提前而迅猛。
……
又过了一日。
这一日的钱昌欣喜若狂,因为一直观察着景阳关头的他,发现至少有七,八个萧家军守城的将士出现了捂住嘴巴,咳嗽不止的情况。
甚至还有两名将士体力不支,倒在了关头。
这样的发现,让他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因为这是数日以来,钱昌第一次完全确定,景阳关内的疫病已经开始爆发。
一切发展都按照他的计划,一切都如此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