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骑飞驰,如入无人之境,马儿踏水之声在这关内的水上小楼之间回荡。
……
而几人入城不久之后,钱昌所部的骑兵部队也杀进了城中,只不过他们马儿涉水而行的速度,与潘慧等人的坐骑比起来,着实慢了不少。
面对决堤般向南门奔涌而出的水流,那些马儿逆流而上的举动,看起来非常吃力。
……
而此时此刻景阳关外狼狈撤离的李常等人,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同样很慢。
且不说萧家军中的战马,这几日吃得皆是泡水的粮草,便是军营里将士,也是身心俱疲,还有许多身体不适者随行其中。
骑着营养不良的马儿,带着体力枯竭多有不适的弟兄,李常他们的行军速度又怎么可能快得起来,被钱昌追上恐怕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
而随着马儿的疾驰,在关内追赶李常的潘慧等人,已经到达了景阳关的北面。
此时水面已下降不少,越来越多的碎石裸露出来,那些压在碎石之间,泡的发白,高度腐坏的岳池军将士,也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们才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何威望颇高的岳将军,镇守这历来被视为大夏雄关的景阳关,还会败得这么快,死得那么惨。
半城废墟,恶臭扑鼻,浮尸伴枯骨,数日的大雨,也未曾完全洗近那墙壁和石块上的点点猩红。
所谓九幽炼狱,恐怕也就是这般。
……
便是那以往从不接触军事的潘慧,看着满城的碎石,也能想像到他的夫君镇守天门关时,那漫天飞沙,巨石升空,飞石坠下,哀嚎遍野,墙塌房垮的惨烈景象。
也正是看到了这般景象,使得潘慧心头那还未愈合的伤痛,更加清晰和鲜血淋漓。
她手中的马鞭挥舞得更加用力,仿佛这样可以加快前行的速度,更快的追上李常。
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太多的碎石隐于水下,虽因水位下降而可见其形,但那些马儿稍有失足,就能折断马儿四肢的石缝,还是让她胯下的马儿,忍着鞭形之痛,依旧放慢了速度。
……
而与潘慧一道追击的钱昌,看到眼前地狱之景,心里却生出了另外一番感受。
起先他确是从那城上跳下,侥幸活下来的夜将口中,听闻了景阳关内已是半城废墟的情况,才定下等待雨季的策略。
可现在看着两面山崖上那被乱石砸出的坑坑洼洼,还有关内半城都被铺满的石头碎块,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他这些天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一个为了破城,狠到能将景阳关北面完全摧毁,一个为了威慑,将岳池潘文尸首挂城示众,一个为了胜利,能在这么恶劣环境中,在疫病肆虐的情况下依旧坚忍数日,一个可以在雨停的第一时间,狠心抛下那么多得了疫病的将士,毅然决然离开苦苦守候了许久城池的人。
李常的谋略,疯狂,冷血,坚韧,果决,以及对时事的判断力,都让钱昌感到不寒而栗。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们骑着上品骏马,在水面下降许多的情况下,尚且需要缓行。
而萧家军中战马这几日不用猜也知道定是食不果腹,或是只能吃肮脏的浸水粮草,将士就更不用说皆是强弩之末。
可就是这样士兵,这样的马匹,一夜的功夫,李常依旧能摸黑将他们全都带离景阳关。
这是用了何等的手段,他手下的将士又是何等的耐苦耐寒,钱昌心中皆没有底。
至少同等条件下,钱昌自问他虽也能走,但绝不可能只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是那水面之下的碎石坑,恐怕都得让他在黑夜中折去不少将士。
渐渐的他甚至开始怀疑,有这般手段的李常,又岂会让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的追上他,并杀了他。
所以出了景阳关,只怕一路上,恐怕李常还有不知有多少手段等着自己。
……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钱昌他们已是来到了北门城口。
此时城门紧闭,周围不见一个人影,城门口处那杂乱的石块,更不像是被人翻动过的景象。
……
城门不开,他们怎么离开的景阳关?难道从城上跳下去?
一个个问号出现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但一心想要报仇的潘慧却没多想,她驾马便登上了前往城头的阶梯。
众人只好随之。
……
很快!
巨石斜坡,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番震撼远比北城地狱来得还要直接,
谁都不曾想到攻不开北门的李常,竟是硬生生用石块堆出一个直通城上的斜坡出来!
这哪是攻城,这简直就是在岳池的眼皮子底下造路啊!
……
“快看那边,是萧家军,他们还没走远!”
一名夜将率先看到了城外五里左右,正在远去的萧家军队伍,急声呼道。
紧接着所有人也都顾不上斜坡带来的震撼,抬头望去。
“没错,主人,就是他们!”
“给我追!”
“嫂嫂切莫冲动,李常虽败,手中却仍有大量兵力,我们大部队已在赶……”
钱昌还未说完,潘慧已是领着四名夜将冲将出去,无奈的钱昌,心中微怒却也只能跟上。
然而冲出去的钱昌,却未曾发现,有两名夜将并未动身,他们只是勒马站于关头,静静地看着。
……
刚刚冲下斜坡,没走多远的钱昌,耳边传过数声利箭破风之声,还未等钱昌回头,一直在他眼前疾驰的四名夜将,已是纷纷坠下马来,每个人的背部心头处,都赫然插着一支没入大半的长箭。
钱昌顿时大惊,嘶吼出声:“嫂嫂小心!”
而后一手拽住缰绳,用力一勒,手中长枪紧握,便欲转身。
可就在钱昌转身的瞬间,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于他眼前掠过。
接着便听一声女子吃痛之音。
潘慧随之跌落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