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
“大帅!不能撤啊!”
“大帅,我们夏灵军可还有那么多弟兄在那,现在撤了,他们还能活下来多少?”
“两军拦截失败,如今再去不过添油战术,此乃兵家大忌,难道我辽州军的弟兄没在里面吗?但如若此刻不行断臂之举,会有更多的弟兄伤亡!”
“可是大帅…”
“住口,撤兵,这是军令。”
“……是……末将遵命。”
楚穆下令撤军,顿时引起不小的骚动,可撤退的号角还是响了起来。
刘达见远处的骑兵开始撤退,顿时急了:“他娘的,楚穆要跑,老贼休逃!你刘爷爷来了!”
而比刘达更急的,是刘达身后那些侥幸与刘达冲杀线路不冲突的逃命将士们。
当撤退号角响起的时候,原本杨栋和范海出兵杀来,带来的希望就已彻底破灭了!
刹那间哀嚎声,叫骂声一片。
“怎么,怎么退军了!”
“大帅退军了!他们不管我们了!”
“他娘的辽州人,这是要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啊。”
“楚穆,你这样做会遭天谴的。”
“他们跑了,他们跑了。”
“弟兄们,我们被抛弃了。”
“啊,别杀我!”
“快逃,他们追上来了!”
“救命啊!”
“我不想死,快回来救救我们。”
……
甚至就连范海和杨栋,此刻听到远处的撤退号角,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明明先前楚穆说的不是这样,楚穆明明做了详尽的计划,明明他们不过是来牵制萧家军的。
但号角响起,这个假不了,可即便他们现在想退,也已是难若登天,
萧家军的重甲骑和长弓轻骑已和他们打成一片,双方互相撕咬,谁都难以脱身,何况退路更是混乱不堪,
毕竟他们为了拦截,穿插得太深,现在如何退的出去。
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在范海和杨栋心中升腾而起:难道他们的出击,不过是拖住萧家军追击步伐的死棋?
听着身后的号角,看着周遭惨遭屠杀的同袍,手持长弓的杨栋嘴角惨然一笑:“将军,你我何至于此,你救过我,我的命本就是你的了,我帮你夺权,即便赴死你也大可以和我直说,我杨栋非那贪生怕死之辈,难道你不知道吗?
还是我知道了你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帮你做了太多的脏事,你早想除了我,这样天底下就没人知道你的不堪,
若是如此,那我索性便在助你一次,将军我杨栋欠你的命和恩情,今日一并还了。”
喃喃语罢,杨栋扔去长弓,抽出腰间长剑,挥剑指天:“弟兄们,收弓,拔剑,我们走不掉了,既然如此那就再帮撤退的弟兄们一次,弟兄们随我赴死!记住我们至死不曾负过他们!”
“杀!”
一众长弓兵轻骑,拔剑嘶吼朝着萧家军的长弓轻骑兵杀去。
而见到杨栋等人放弃对射,自杀式,赴死而来的马将军,见状也是胸中一热:“弟兄们收弓,拔剑,近战厮杀我萧家军子弟又有何惧?随我杀,为弟兄们复仇!”
“杀!”
两波轻骑长弓兵,下一刻便已短兵相接,厮杀到一块。
而与杨栋的慷慨赴死不同的是,率领重甲骑厮杀的范海。
此刻的范海早已跌落下马,满身血污,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分毫杨栋赴死的从容,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怨恨,他恨楚穆,恨自己当初瞎了眼,追随了一个将他和弟兄们视若草芥的人。
可容不得他的恨意肆虐,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锋利马刀,已然掠过他的脖颈,本就已受了重伤的他,此刻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重重倒地,只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之后,恨意也随意识慢慢消散,眼前的世界,也从混乱的马蹄、人足、尸体、断肢、泥泞变成了黑暗。
……
而这等决绝,痛苦,后悔,怨恨各种负面的情绪在混乱的厮杀中不断蔓延,大夏联军的气势在此刻将到了冰点,情绪留下更多的是慌乱和恐惧。
唯有萧家军将士的冲锋从未停歇,毕竟在他们眼中,此刻长刀下混乱的场面,不及那场大火的万一。
刘达的战马同样也没停下,紧跟着的是一众随他杀将出来的将士们,他们朝着楚穆大军撤退的方向猛追而去,人人布满血污的脸上,都满是兴奋和怒意。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穆只顾逃跑的时候,楚穆撤退的大队骑兵之中,一支队伍脱离了出来,朝着刘达冲了过来。
脱离开的队伍,大多数并未穿着辽州军的甲胄,更多的是夏灵军的铠甲,冲在最前的是夏灵军的一名将军。
其实他并未收到任何楚穆关于反击或断后的军令,可他还是领兵朝着刘达杀来了。
因为他的哥哥在是夏灵军刀盾将军,是领兵攻打江城的步卒将领之一,此刻他的哥哥没有逃出了。
而他手下的将士们,很多人或是爸爸,或是哥哥,或是弟弟,都还就在那屠杀的血场之中,所以所有人都能退,他们却无法说服自己跟着退,毕竟退了,他们的心会备受煎熬一辈子,那样的生活,活着与死何异。
所以当这名将军勒住马儿扭头的一刻,即便这名将军没有下达任何的军令,他们也跟着掉转了马头。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没有了大军的集体冲锋,回头的结果,九死一生,可苟活下来备受煎熬的日子,他们承受不了,所以当楚穆下令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而这些掉转马头的人中,也有不少是辽州军的人,他们同样也有亲人还在后面,他们也同样没有接到军令。
于是刘达率领的追击队很快和这些折返的将士们撞到了一块。
新一轮的血腥拼杀开始,
人仰马翻,战马嘶鸣,人儿悲嚎。
……
其实作为大军的主帅,从队伍中马蹄开始混乱,喊杀声渐起,马蹄声渐远的那一刻,楚穆就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回头毫无作用,他很清楚在他下令的那一刻,他的很多军令,便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权威,
没有权威的军令,想去制止一群甘愿赴死的人,他做不到,所以他选择了继续撤离,加快步伐。
……
刀剑的碰撞,甲胄的破裂,鲜血四溢,
萧家军众人一路追杀,刘达更是不知破甲几何,从白天,追到残阳如血,再杀到明月高悬。
血腥味绵延数十里。
这一战,惨烈,大夏联军伤亡惨重,萧家军伤亡虽不及大夏联军,可同样不少。
待到刘达提携八个将领头颅,疲惫返回江城城下的时候,虽看不清,却也已知周遭已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毕竟夜幕下骑行,那骨裂之声不绝于耳。
……
而就在江城之战,萧家军大胜之时。
玄阴山半山腰处,一群狼正在分食着还剩半只的梅花鹿,一旁的小狼崽早已吃饱正在相互追逐嬉戏。
突然狼群中一只格外健硕的狼,停止了进食,竖起耳朵,警惕的看着远处漆黑的密林,从它的体形,以及吃食所在位置是最鲜美的内脏部位,显然能看出它就是这群狼里的首领,狼王。
随着树叶沙沙,狼王率先龇牙起来,它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而那树叶的沙沙声中,还夹杂着阵阵金属摩擦之音。
狼王的举动,让整个狼群顿时停止了所有的进食和嬉戏,小狼崽们纷纷躲到了母狼身后。
而大部分的狼已然散开,成扇型分布,全都龇着牙,月光下绿油油的双眸泛着冰冷的杀意,随着狼王一道注视着一个方向。
而树叶的沙沙声,和金属色也在此刻稍微停顿,但很快又继续响起,而且朝着狼群的方向,越来越近。
狼群显然感受到了很大的敌意和威胁,他们开始压低喉咙,带出低吼,可除了带着狼崽的母狼,在带着狼崽后退,其他的狼却是一步未退。
密林的树叶开始抖动,莎莎,莎莎,狼群中紧张的气氛也达到了顶点,低吼声,已经越来越重,显然是什么踏足了他们的领地。
而这个踏足他们领地的存在,即便是他们近二十匹狼的规模也不敢轻易发动进攻。
而随着这个存在的接近,已经有些瘦弱的狼,经不住压力,开始后退,狂吠。
“轰”的一声,月光之下,一只深白伴着点点干涸血污的巨爪,伸出了密林重重的排到了地上,扬起不少灰尘。
所有的狼,包括狼王在内,在见到巨大爪子的那一刻,都往后退了数步,但很快它们又停了下来,继续发出低吼,似乎想要吓退对方。
可好像狼群的这般举动,激怒了那只巨爪的主人,一直不曾有声响的他,发出了远超狼群声响的低声嘶吼。
而伴随着这一声嘶吼,一个叼着一个人形物体的巨大头颅,从密林之中伸了出来。
而这个头颅正是一只白虎,只是这只白虎的半边脸似被火烧过,虽不严重,但毛发几乎已经掉光,另外半边的白毛上满是干涸的血渍,看着分外恐怖。
而白虎虽是轻叼着人,可脸上的褶皱以及眼神中的杀气,却说明了他此刻极度危险。
而没等狼群再给反应,白虎已是目中无狼的朝着狼群的猎物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