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房家大批物资还是在房家湾码头汇集,陆续装船等待南下。
与此同时,各大家族“入伙”的家将部曲亦得到通知赶到房家位于骊山的农庄集结,在经受简单的训练和编组之后,将在房俊的带领下一路南下,前往波澜壮阔的大海开始“发财大计”……
与家将部曲们一起集结的,还有房俊的铁厂技术人员。
早在去年,房俊便已经给在扬州的吴王李恪去信,请求其派人前往上游的姑孰城一代寻找铁矿。没错,那里就是后世着名的马鞍山……
全国有很多适合露天开采的铁矿,但房俊学的是农业,他只是知道在马鞍山又一处适合露天开采的南山矿场,至于别的地方是否有适合大唐现有水平开采的露天矿场,他根本不知道。
不过这也足够了,以目前的开采水平,马鞍山铁矿足够开采个几百上千年没问题。
姑孰城当地便有简易的铁厂,这次房俊就打算先到姑孰城,看看当地的铁矿质量如何,在那里建起几座炼铁炉,用以应付即将来到的大量用铁。
正忙碌的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意外的消息令房俊愕然之际,一股火气自丹田升起,无法遏制!
魏徵那个老倔驴,居然通过了户部拟定的特殊征税议案!
这个议案是户部临时提出的,宗旨只有一个——刚刚完成了大唐开国以来最大一笔交易的华亭侯房俊,必须为其那笔震动天下的大生意交税!
做生意得交税,天经地义。即便大唐并未额定商税,买卖房屋一般只是缴纳一些手续费就可以完成过户,但是谁叫房俊的房子卖得前无古人,成交价格更是震古铄今呢?
户部一帮大老爷守着可以跑马的国库还要维系帝国的财政运转,成天焦头烂额拆东墙补西墙,黑眼珠子见到绿铜钱发出闪亮亮的光芒,厚颜无耻的想要分一杯羹,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户部不知道这笔钱已经统统献给了皇帝,想要从这个庞大的数字里头咬下一点以解燃眉之急,难道你魏徵能不知道?这笔巨款可不是房俊双手奉上这么简单,还要经过门下省的审核,记录在案,然后才能入李二陛下的内库。
门下省初名侍中寺,是宫内侍从官的办事机构,后来隋朝和唐朝开始正式设立的三省六部制成为与尚书省、中书省的三省之一,但是原本“宫内侍从官”的职责并未取消,皇宫大内的事情还是要通过门下省。
作为门下省大佬的魏徵,岂能不知这笔钱的去向?
然而户部提案,中书审核,门下批准之后,尚书省开始找房俊征缴这笔税款了……
看着尚书省送来的文牒上面那刺眼的四万一千一百三十三贯零五百三十五文,房俊就觉得头顶都在冒烟!他不清楚这些税款是按照什么样的税率计算出来的,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魏徵这头老倔驴简直欺人太甚!
这事儿跟尚书省没关系,他们只是执行者。
也不关中书省什么事儿,这笔钱的去向中书省管不着。
唯有魏徵最可恶!
明知道这笔钱给了皇帝,你还让咱交税,欺负人也不能欺负成这样吧?
成天到晚的你去怼李二陛下,咱承认你能耐!可你也不能为了怼李二陛下而无差别攻击,咱招你惹你了,献出了巨款还要交税,天底下哪里有这个道理?
怒冲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房俊拍案而起,连官服都没换,就这么一身青衣直缀,出了门骑上一匹高头大马,直奔皇城而去!
到了承天门,出示尚书省的文牒,说是要去门下省核实情况,禁卫自然不会阻拦。房俊气冲冲进了皇城右拐,直奔与弘文馆一墙之隔的门下省。
*****
一大早,魏徵来到门下省官署,就觉得眼皮直跳。
去年冬天一场大病,差点要了魏徵半条老命,开春虽然缓了过来,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精力愈发不济。以往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现如今却总是坚持当值半天,下午就得回家养精神。
老了啊……
坐到值房里,魏徵感叹一声,莫名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官员书佐们形色匆匆,来往错身之间往往眼色交汇,神神秘秘,好似有些什么事情在瞒着他这位侍中。
不过这也在预料之中。
当皇帝陛下将房俊的奏折交给自己让自己审核那笔巨款的时候,魏徵就知道这股风潮必将是要扩散开来,毕竟不久之前房俊在太极殿上凌厉霸道的打击方式,实在是得罪了太多人。
就算当时迫于威胁不少人选择了偃旗息鼓,亦不过只是韬光养晦暂避其锋而已,都在暗中瞪圆了眼珠子等着寻找房俊的破绽……
现在,房俊乖乖的将把柄递给了这些人,即将会发生些什么,魏徵不用想都知道。
敲了敲桌子,将值房里所有官员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魏徵耷拉着眼皮缓缓说道:“御史台那边怎样,老夫管不着。但是门下省之内,都给老夫老老实实的干活儿,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不要去瞎掺和。”
所有人都愣了。
这是咱们疾恶如仇、铁胆钢牙的大佬说出来的话?
简直不可思议!
魏徵微恼,瞪起眼睛叱责道:“听不懂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别都站在这儿碍眼!”
一众属下你眼望我眼,赶紧一哄而散。
自家大佬核准了户部让房俊缴纳巨额税款的提案,大家还都以为大佬这是看房俊不爽。既然大佬有这个心思,大家伙还想响应一下御史台那边的提议呢……
不知道大佬心里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总之听大佬的话跟着大佬走,这就是门下省的传统,哪怕面对皇帝陛下亦是如此!
魏徵拿起书佐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无语的摇摇头。
自从房俊卖房子卖出一笔天价的事情传出去,御史台那边就群情汹汹,大有再次群起而攻之的势头。房俊那小子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种用房子换水师名额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这不是自己将把柄送到御史台的手里么!
若不是事后将这笔钱献给了陛下,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不知房俊是一早就打好了将这笔钱献给陛下的主意,还是在卖出天价之后被这个数目吓坏了感觉到扎手,这才不得不忍痛献给陛下,以图陛下来给他当靠山,遮风挡雨?
不管怎样,房俊这一手干得不错。
若没有陛下的袒护,自己也不可能通过户部的提案。
想到这里,魏徵又叹了口气,自己到底是因为这笔钱对于帝国太过重要,还是因为年纪太大魄力不够,不得不依从陛下的指示行事?
怕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若是年青十年,恐怕自己就是冲上去弹劾房俊“以权谋私”的那一个……
魏徵正自感叹逐渐衰弱的精力和日益萎靡的魄力,大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你这人怎么回事,门下省是什么地方,任凭你随意进出?”
“不进去也行,你把魏徵给我叫出来,我有话说。”
外面安静了一下,大抵是门下省的官员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猖狂的到门下省对魏徵指名道姓的人物,都没震傻儿。
随即,喧哗四起。
魏徵是门下省的大佬,更是这些官员的偶像和榜样,胆敢到门下省来找魏徵的麻烦,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大胆!侍中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我就叫了,你待怎地?”
“你你你,简直无法无天!”
“喊了两声魏徵,就无法无天了?要是一把火烧了你这门下省,岂不是就得让咱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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