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更成就不了伟业。
人不仅要对自己狠,更要对朋友狠、对伙伴狠、对亲人狠,只有像一匹狼一样用狠厉的心踩踏一切仁慈和亲情,才会在险恶的世界里脱颖而出,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
长孙无忌目光幽深,他知道现在的李治没法狠厉的去对待他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但是他相信,当那条登天之路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哪怕是此刻犹如绵羊一般的李治,也会展现出锋利的獠牙,将阻挡在他面前的一切统统撕碎,正如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的父皇在玄武门下所作的一样。
而且长孙无忌深信,这一天必将很快到来……
*****
异日清晨,连续多日的大雨终于渐渐止歇,淅淅沥沥的虽然并未断绝,却放佛将人们心头的一朵乌云移开。
东方露出鱼肚白。
太极宫的各处宫门将将开启,便有数位内侍急忙走出,沿着朱雀大街行色匆匆的奔去各处里坊。
哪怕是帝王至尊,也不可能将身边的人紧紧约束起来,整座太极宫就像是由各种势力汇聚在一起的一幕耀眼光辉的前台,这里边恩怨纠葛、算计利用,却独独缺少了那份无私的亲情。
这并不是一个家……
内侍总管王德看着消失在各处里坊的人影,微微摇头。
这些人就犹如跳梁小丑一般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一些幼稚偏又自以为是的事情,却懵然不知陛下其实自是懒得搭理而已,就算奇谋轨迹层出不穷,又岂能超脱出陛下的手掌心呢?
叹了口气,紧了紧身上的蓑衣,以免被淅沥的小雨打湿了手里的圣旨,策马向着晋王府奔去。
身后内侍、百骑、禁卫共计上百人,蹄声隆隆的横传朱雀大街,将无数长安居民的清梦敲碎……
晋王府。
晋王李治一夜未睡,就那么呆呆的跌坐在锦榻之上,原本清秀的脸庞颓然灰败,双目无神。
对于他来说,在前程无限光明的关口陡然遭遇这般天降横祸,着实无法接受。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但是最后却所有的罪名都横加于身,这种愤懑委屈,已然将他的精神彻底摧毁。
所谓天降横祸,莫过于此……
他却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谁信呢?
长孙无忌是他的盟友,更是他的舅舅,他在背后撺掇操纵王氏联合韦氏等门阀将各地义仓的粮食倒卖给高句丽人,若说这其中并无他李治指使,谁会相信呢?
总不至于他的舅舅和王妃的娘家联起手来陷害他吧……
李治明白长孙无忌的用意。
无非是以粮食资助高句丽的方式令东征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自己则可以在关陇集团的支持之下彻底将监国的太子打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届时就算父皇再是如何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默认了。
毕竟他李治亦是文德皇后诞下的嫡子……
但李治从未想过这么干!
他想当太子,他想当皇帝,他深信自己一定会比太子哥哥做得更好!
可是他从未想过要将太子哥哥彻底的碾入尘埃万劫不复,包括魏王甚至吴王、齐王……那都是他的兄弟,是血脉手足,他愿意在自己执掌乾坤之后对诸位兄弟优容相待!
父皇前车之殷鉴不远,固然在玄武门一战鼎定江山,却也不得不杀兄弑弟手刃兄弟亲人……李治自幼在父皇身边长大,焉能不知这些年来父皇承受了多少良心上的折磨、名誉上的损毁?
他绝不愿去走那一条相似的道路……
所以他虽然明白长孙无忌的做法,却也对长孙无忌的擅作主张自以为是深感愤怒!
晋王妃跪在榻前,珠泪涟涟花容惨淡,不停的饮泣啼哭。
“殿下,都怪臣妾的娘家太过于激进,可他们也是想要帮助殿下啊……”
李治犹如石雕一般端坐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闭口不言。
现在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帮我?
呵呵,不过是一群投机的政客罢了,所贪图的只是自己成为储君甚至是皇帝之后作为国戚所带来的诸般好处,又何必说的那么高尚?
晋王妃愈发惶恐,成亲以来她与晋王夫妻和美琴瑟和谐,却着实料不到一夜之间便发生这般大事。她固然是王氏嫡女,却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如何掺和干预族中大事?也只是随波逐流听之任之而已。
就比如当初嫁给晋王,又岂是她能做主?
王府内气氛压抑,内侍婢女们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是见到殿下夫妻这般犹如大难临头一般的哀戚,各个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王德当先走进王府大门,直奔正堂。
身后跟随的百骑、禁卫则四散开迅速控制整座王府,惊慌的气氛愈发浓烈……
正堂内,李治见到王德当先而入,心脏猛地抽搐一下,眼眸盯着王德,死死咬着嘴唇,等待着父皇的审判。
王德瞅了晋王一眼,将手中圣旨展开……
“晋王自幼承欢于朕之膝下,少有敏睿,通晓情理,仁和恭爱。然其年岁渐长,却桀骜自私,罔顾国法,恣意妄为……其私德有亏,现令其闭门思过,通读圣贤之书,以修德性,未有圣谕,不得擅出府门一步……”
李治所有的侥幸彻底覆灭……
这就被圈禁了么?
“未有圣谕,不得擅出府门一步……”这是要将我圈禁至死啊,父皇当真好狠的心……
王德宣读完圣旨,本想要晋王接旨,不过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暗叹口气,上前两步,将圣旨放在晋王身侧。
他是看着眼前这位殿下长大的,便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现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心中如何能好受?
忍不住,便低声凑在晋王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音量轻声道:“殿下毋须介怀……陛下亦是一时气愤,故而惩罚严重了一些,料想过些时日便能回心转意。退一万步说,就算陛下铁了心……太子殿下慈爱仁厚,也必然对殿下照拂有加……”
就算陛下铁了心的圈禁于你,可还有太子呢,将来太子当了皇帝,必然不会再行圈禁于你……
李治面色惨然,强打精神,祈求道:“稚奴想见父皇……”
王德见到李治现在的模样,也很是心疼,却也不得不摇头道:“殿下恕罪,陛下……不会见您的。”
圈禁是必然的。
哪怕整件事情李治都毫不知情,但也不可能逃脱关系,因为发起此事的皆是他身边的人。现在东征在即,陛下不可能将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清除一遍导致朝局震荡,那也就只能委屈李治了。
国本不可动摇,一旦李治获得自由,谁知道会不会立即有人打着李治的旗号搅风搅雨?
眼下稳定就是一切,陛下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延误东征大计……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使得李二陛下意识到李治身后那些人的不安分,若是不想朝局大乱,也就只能圈禁李治,令那些人断了念想。
或许李二陛下会将李治圈禁至死,亦或许唯有等新皇登基,才能决定李治的命运……
王德喟然一叹,天家无亲情,并不是说天家当真便冷血无情,而是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掣肘,只能将亲情丢弃在角落。
哪怕宠爱李治如斯的陛下,此刻亦不得不忍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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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被陛下圈禁一事,犹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关中。
诸多晋王系的官员大惊失色,着实未曾料到陛下这一次居然这般狠心,直接将晋王圈禁了……
这意味着晋王彻底断绝了争储的希望,太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满朝文武惋惜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亦有之……
就在满朝舆情汹涌之际,太子李承乾赶赴太极宫,求见李二陛下。
一见面,李承乾便跪在李二陛下面前,哀求道:“父皇怎能这般狠心?稚奴尚年幼,就算是做了错事亦当好生教导,这般将其圈禁……岂非毁了他?他才十五岁……父皇亲手养育稚奴,为何不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李二陛下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的盯着李承乾,淡然问道:“你这番话……可是出自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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