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面，初时光线还算明亮，越往下水越深，光线无法穿透，人眼看去呈现出黑色，压抑无比。
    可在如已成为人鱼的李三月眼里，这点昏暗自然不值一提。
    他的眼睛如同人类模样时一样漂亮，黑色的头发因为被发带束着在水里随着他前行而向后柔柔地飘着。
    一层细密的柔软浅白色的鳞片从眼角开始隐入发丝。两只耳朵呈现尖尖的样子，如同后世动漫里的精灵耳。
    雪白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刺穿新鲜木头，手指与手指之间连着一层蹼，指甲坚硬能够划破别的鱼类肚皮，淡蓝色的血管，青筋浮动。尾巴也是渐变色的银色鱼尾，腹部颜色较深，随后一直到尾巴末端，呈现出几近于白色，巨大的尾鳍有着纱状质感。在水里游动时，那尾巴像是新娘奔跑时的婚纱，又像是一朵怒放的白牡丹。
    一举一动都带着人鱼这一神奇种族的强大与瑰丽。
    李三月自己初成为人鱼时，也曾多次惊叹于这条尾巴的美丽。到底是何等的造物主，能够幻化出这样神奇的物种？
    这么漂亮的生物，为何后世只能在小说影视剧里想象一二？
    李三月顺着水源一直游到井底，在靠近东侧的方向水井底部突然出现一条密道，又沿着曲曲折折的密道游了十分钟，原本狭窄的空间豁然变大，他的眼前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水溶洞！
    头顶是积水岩石，下面是地下河汇聚的一个凹形的湖泊，四周都是湿哒哒的狭窄行道，除了那条下来的水井，别无他路能够到达。
    来到这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
    李三月越发欢快的摆动尾巴，一跃跳了起来，尾巴在空中摆出优美的姿势，任由自己跃入湖泊中，迸发的水珠四散，更有甚者砸到岩壁上又滴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小雨一般。
    湖泊下面李三月猜测也许曾经是火山口，除了那些游来游去的鱼，还能看到一些巨大的树木倒下的样子。
    李三月也曾坐在湖底这根树木上，任由缓缓流动的水将他的尾鳍拨动。
    再往前游，就是被他当做“卧室”的一处大石头。
    石头历经岁月早已被冲刷的光滑无比，又被他擦掉了经年水藻等覆盖物。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多么适合当他的床呀！
    他还是习惯像人类一样躺着睡觉，而不是遵从鱼类的习惯停在水里保持静止睡觉。当他睡着时，便安静的沉在水底，躺在大石头上。湖泊也安静下来，整个溶洞依然如同母亲的子宫，除了细微的水流声，再无其他。
    李三月喜欢这处独属于他的秘密基地。或许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去大海看看。
    人鱼的寿命有三百岁左右，其中以蛋的形式存在五十年才会破壳，然后是一百年的幼年期，到一百五十岁才算成年。
    李三月刚来时，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人鱼。那时他还是一颗孤零零躺在水井底下未出世的人鱼蛋。
    他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意识在思考，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穿越成了昏迷中的植物人，躺在病床等待机体自然死亡才得以解脱。那样真的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宁愿立马死去开始新的世界。
    他想活着，有尊严的像个人一样活着，享受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李三月突然就明悟了。只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包裹在叫人心安的类似羊水的液体中，飘飘浮浮。
    月光透过井口照射进去，几丝光线勉强穿过井水抚摸着这颗蛋。
    这真是让人感到孤寂的五十五年啊。
    如果不是他经历过那么多世界，靠着一个个小世界的回忆来打发时间，真的会被逼疯掉。
    他打不开空间，身体动不了，也听不到水井外面的世界发生着什么。
    岁月流逝，他等待着改变现在状态的那个节点。
    也许是缺少母体的温养，李三月这颗蛋比别正常人鱼晚了五年才破壳。才出生时也极为瘦弱。
    人鱼之间的传承通过刻在基因里的记忆。他天生便知道如何在水里生活，怎么摆动鱼尾控制自己前行，怎么隐匿身形捕食其他鱼类。
    只是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出生在井底？
    就算不是大海，怎么也得是大江大河吧？总不能他的人鱼母亲生下他就丢到了水井里面？
    如果穿越时原主还小或者刚出生，那他就没有未来会如何发展的记忆走向。
    一切都是未知。
    发现水井底下的通道和溶洞后，那里就成了他的家。
    也许是物种改变，李三月不喜吃空间里面的人类食物，日常都是生食溶洞里面的小鱼。
    这种鱼具体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肉质细嫩刺少，吃起来鲜甜无比，李三月抓过那么多次，它们还傻乎乎的围着他游。
    空间里，他曾在姬朝移栽进去的一株落雪融牡丹，已经盛大茂郁，他现在偶尔也会摘几片花瓣当做饭后甜点食用。
    许是受了空间泉水滋养，落雪融的花瓣富含灵气，李三月天长日久的食用，原本出生时的先天不足也被治愈，鱼尾强健，洁白的皮肤下隐藏着强大的爆发力，李三月虽然没有跟人打过架，但是生物本能让他可以判定，现在就算是有三四个壮汉围着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李三月唯一感到有些不足的便是他传承的人鱼之族记忆里，并没有像小说一样，有什么法术。
    还有一点，已经一百岁的他没有落泪，不知道泪水是否会如传说中一样成为珠子。
    偶尔他也会如同今天这般，等到阴雨天气穿过水井，双腿变为人形，隐藏起自己人鱼的特征，到人群中坐一坐，走一走，看看这个时代。
    水井外的宅子，他第一次出来时，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仆人成群，而今天再出来时，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成了荒宅。
    对于人鱼，时间变得没有那么重要，甚至有可能他随便睡一觉，就睡了一个礼拜。
    李三月从不吝啬用最大恶意揣测人类，大部分人类向来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就如同今天茶馆里说的那样，人们普遍认为人鱼可以为一个人带来财富，血肉可以让人延年益寿。抓住一个人鱼，等于拥有了人生所有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不敢随便暴露在人前，他宁愿自己老死在溶洞里，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盘中餐。即使那个人是国家元老，重要贡献之人。
    他自私，他薄幸，他将自己的生命永远放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