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七点,江倩醒了。
她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而后起身下床,走进公用盥洗室洗漱。
和往常相比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星期六。
按理来说,学校在周末不安排课程,她自不必早起,甚至可以睡个悠闲的懒觉。
就像另外三个女舍友那样——什么都不想,裹上被子,呼呼大睡。
江倩却没办法做到那般松弛。
206寝室总共居住着四个女生,四个人性格各异,家庭背景也截然不同。
王晴和张瑶瑶分别来自东部地区的吴市和杭市,且是家中备受宠爱的独生女。
两人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在职公务人员,虽然家庭条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胜在安稳踏实。
李洛儿则是京都市本地人,家庭经济水平维持在中等水平,家中有个比她年长6岁的哥哥李骁。
推算起来,李骁现在应该在医院上班了。
李洛儿的母亲是小学老师,父亲则是一家公立医院的心外科医生。
所以,李骁能选择当医生也就见怪不怪了,传统家庭特别重视子承父业。
四个女生中,唯独江倩的情况比较特殊。
她从小在离异家庭中长大,后跟随母亲江慧子投奔白家,组建了全新的家庭模式。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幸福的重组家庭,但只有江倩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
前些年,江慧子是以情妇的名义委身于白祈年,根本不受婚姻法保护,最多算同居关系。
直到一个半月前,江慧子向白家宣布她怀上了白祁年的孩子,林老太太才松口让两人领结婚证。
说是要操办婚礼,但日子推了又推,昨天才敲定了具体日期,就在下个月的8号,地点设在市城郊的一处教堂。
江慧子说,她想要一个草坪婚礼,白祈年倒是挺上心的,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满足江慧子的愿望。
唉,江倩不由得叹气,她实在看不懂自己的母亲,年纪一大把了,还在追求少女时期的梦。
有的时候,她其实很羡慕那三个舍友。
她们在温馨的家庭中长大,父母感情和睦,也没有经受过经济上的拮据。
于她们而言,家是受伤时,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港湾。
江倩却不这么认同,她认为家是牢笼,必须尽快离开才对。
15岁起寄人篱下的经历,让她早早地学会了察言观色。
白家对她确实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富家小姐的标准来。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像寄生虫。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能依靠他人的施舍。
对,没错!
白家对她的好是念在江慧子情份上的施舍,是不平等的爱和给予。
早晚有一天,她边刷牙边想,我会用我自己的双手,来搭建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城堡。
下周就是期末考试周了,如果想要拿到这学期的奖学金,就必须比其他同学更用功才对。
毕竟,她落下了两周的课程。
而且临近考试周,不管是自习室,还是图书馆都挤满了人,要想占得座位,必须起早。
以前李洛儿问她,在寝室里也可以复习,为什么偏偏要跑到人多的地方去。
江倩的答案很简单,因为寝室里有很多杂音,不是煲电话粥的闲聊声,就是各种电子产品的娱乐声。
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人若是能静下心来,那才叫见鬼了呢。
“况且,”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江倩咕哝道,“我的专注力也没有好到那种程度。”接着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
约莫半小时后,她背着书包走进了学校图书馆三楼。
果真如预期的那样,靠窗的自习位已经占去了大半。
男生女生们正埋着头坐在课桌前复习,有奋笔疾书的,也有一页一页翻着课本的。
这当中主要分为两个派系,一是模范学生型。他们成绩优异,平时也非常用功,俗称“卷王”或“考神”。
另外一种是临时抱佛脚型,他们主张的原则是大学随便玩。
考试前一周开启疯狂背书模式,把一个学期的课程内容浓缩到考卷上的必考题。
神奇的是,这类型的学生从来不挂科,被称为“及格生”,跟开了外挂一样,书到用时便能用。
江倩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类型,可能介于两者之间——天资中等,但需要依靠大量的时间来练习。
第五排课桌前,坐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生。
他穿着时髦,湖水蓝短衫搭配破洞牛仔裤,靠近窗户方向,与周遭的朴素格格不入。
可能男生太特立独行了吧,所以没有哪个学生想和他坐在一起。
男生好像在做英语试卷,一行字画了波浪线线:he gave that girl a dazzling smile(他冲着那女孩粲然一笑)
江倩看的不是很清楚,路过时,特意瞟了一眼试卷,标题上明确写着“托福历年考试真题”。
走到第六排桌椅前,她坐了下来,正想拿出书本和笔袋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扭过头去向后张望,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那个头戴鸭舌帽的男生是宋鹤星。
宋鹤星朝她露齿而笑,但笑容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你也来图书馆复习吗?”江倩问。
“哦,不是。”宋鹤星不好意思地回答说,“你也看见了,就做英语试卷啦,不算复习。”
江倩的突然出现,又让宋鹤星回想起了影骂他是渣男的那个晚上。
他不安地压低帽子边沿,几乎盖住了那双流淌着纯粹之光的眼睛。
“我打算等这个学期结束,就去美国读流行音乐。”宋鹤星继续说,“我已经向伯克利递交了面试材料,可能两周后就会收到答复。”
“呃,是嘛?”江倩尴尬地附和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对宋鹤星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从小在美国念书,性格开朗活泼,仅此而已。
但奇怪的是,两天前她准备洗衣服。在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前,她总是保持着一种习惯,那就是检查一遍衣物口袋。
前天下午,她从牛仔裙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千纸鹤纸条,还有草编戒指。
当时,江倩感到特别困惑:这两样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出于好奇,她打开了那个千纸鹤,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内容大致为冰箱里有胡萝卜牛肉粥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署名,字条下面落款“宋鹤星”。
江倩推测,那个草编戒指肯定也与宋鹤星有关。
“怎么突然想去美国读音乐了?”江倩回过神来问。
“这个嘛……”顿了顿,宋鹤星说,“其实我早就想读音乐了。当然,是那个女孩让我变得更加坚定。以前的我缺乏主见,害怕承担责任,也不知道如何做选择,总以为自己可以平衡一切。殊不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哈?”
江倩又有些困惑了。多日不见,宋鹤星成熟了许多,表达的内容竟高深莫测起来。
而且,他口中所指的那个女孩会是谁呢?该不会是影吧?
拜托了,千万不要是影!江倩在心里为自己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