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欧阳文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进了白初然办公室。
白初然此刻正埋头整理来访者资料。
欧阳文没敢出声打扰，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
今天是咨询中心团建日，作为院长，理应找个好点的餐厅款待一下辛勤的同事们。
但是，到现在为止，欧阳文还没决定好晚上要去哪里聚餐。
眼下有两个选项可供选择。
一，昨天中午去的高档中餐厅，环境好，有大包间。
只是太沉闷，比较适合上了年纪的叔叔伯伯。
二，靠近大学城的“未央小铺”。
听人说，未央小铺总共有三层楼，一二层供顾客吃饭，三楼则是清吧。
吃完饭之后，顾客们可以去三楼边听音乐边小酌，气氛特别好，适合年轻人。
那么问题来了，咨询中心工作人员中有一半是年轻人，而另一半则是中年人。
到底该选哪家？
欧阳文犯了难，他两边都不想亏待，可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难道就没有折中的做法吗？
他站起来拍了拍脑袋，在白初然办公室噼噼啪啪地走来走去，十分扰人。
白初然本就烦躁，这下好了，连带着脾气也不大对劲儿起来，他放下手中资料，抬头看向欧阳文。
“欧阳，你能不能坐下来？晃来晃去的，我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
“啊……是嘛……”
欧阳文这才意识到自己搅扰了白初然，他停住脚，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手搭在白初然肩上，为其捏肩。
“不好意思啊，老白，我这也是在想问题嘛。”
白初然推开他，往椅子里一靠，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有话直说！”
“嘿嘿嘿，还是你懂我。”
欧阳文又腆着脸皮笑，接着把团建选餐厅的事儿说给了白初然听。
白初然边听边摸着下巴思索，努了努嘴，回答：“嗯……还是选未央小铺吧！”
“为什么？”欧阳文不解地问。
“年轻人精力多，也有社交需求。”白初然见解独到，“中年人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异性交友市场抛弃了，所以你没必要为他们提供出轨的温床。”
欧阳文认为白初然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随即摸出手机，拨通了未央小铺的预订热线。
订好包间后，他又借了白初然电脑一用，写了一封员工聚餐邮件，发送给所有人。
退回电脑桌面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命名为“辞呈”的文件夹。
欧阳文极度震惊。“老白，你要辞职？为什么呀！难道是我给你的待遇太低，你要跳槽去其他地方？还是你自己要单干？”
“你别瞎想……”白初然吐出一口气，他本想等辞呈写好了再告诉欧阳文的，但是现在已经瞒不住了，“我就是觉得，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为什么呀？”欧阳文近乎崩溃，比遭人背叛还要令他难受，“想当初是谁跟我说，将来要做一名优秀的心理师的，还说要尽一切力量为来访者答疑解惑，抚平他们内心的创伤。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不，我没忘。”
“那你为什么要辞职？”
“我……”白初然欲言又止，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才看着身旁的欧阳文。
“我已经不适合当心理师了，我自己都千疮百孔，还怎么去抚平别人的伤痛？”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无可无奈，就好像那个背叛者是自己。
欧阳文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白初然有些疲惫的神情，想要劝慰几句，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转而问道：“你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吗？”
白初然摇头苦笑。“我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没法工作，想先休息一阵，去尝试一下我以前没尝试过的东西。譬如像你说的，找个合适的姑娘，好好结婚过日子。”
欧阳文点点头，他也很理解，白初然是一个十分热爱工作的人，青春几乎都献给了心理咨询事业。
即便节假日，白初然也会来办公室看书找资料，可能就是因为不懂劳逸结合吧，才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
“嗯，好吧。”欧阳文说，“既然这样，那你就放松下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辞职的事儿先放一边，等休息完还可以再回来上班的。”
“不，欧阳，你没懂我意思，我说过了，我已经不适合当心理师了。指引我前行的灯塔已经灭了。”
自从江倩不来诊疗室，白初然发觉自己不再热爱自己的事业了，甚至觉得自己很失败。
因为最终治愈江倩的人是纪辰曦，而不是他这个号称心理界扛把子的心理师，仿佛被江倩抛弃了一样。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把江倩当成自己的灯塔，从她身上，他可以找到攻克难关的成就感，还有绝对控制权。
如今，她不需要他了，他对职业的信念也随之倒塌。
“灯塔？什么灯塔？”欧阳文一脸茫然，“我确实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就算了。”
白初然摇摇头，走到办公桌前，把整理好的资料悉数装进文件夹内，随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公文包，刚要离开，又忽然回过头来，看向发呆的欧阳文。
“不是说要聚餐吗？怎么还不走？”
“哦！”欧阳文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唉……咱俩以后恐怕不能再经常见面了。”
听到这话，白初然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酸涩。
他眼眶湿润，道：“别说的这么伤感，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说罢，便拉开门，快速走出办公室。
晚上7点，一行人来到了未央小铺。
服务生把他们领到了二楼的3号包间——可容纳20多人。咨询中心的员工人数也差不多这么多。
约摸半小时，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把味美精致的菜肴和酒水一一端上圆桌。
众人看得食指大动，纷纷拿起筷子夹菜。
就在此刻，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白医生，这杯酒我敬你。祝你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