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说长只有小半天，说短也有小半天。
    空荡的大殿忽然发生震荡，黄色的尘烟从屋顶盖上大片落下，弄得三人灰头土脸。
    柳云眉头微皱，他有洁癖最见不得身上沾染脏东西，轻轻打了个响指，身上绿光莹亮，依附在身上的灰尘直线掉落。
    度辰与宁岚倒是无所谓，随手拍拍弄掉即可。
    纷纷从地上站起，抬眼看向大殿中央，尽管没有开口，但心里都清楚接下来会出现什么。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道暗红色线条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从大殿顶端延伸至地面。
    度辰看到这条暗红色的线条，原本还淡然的脸庞上多些变化，这是他第二次参加拜山大典，因此他记得秘境的出入口绝非这个模样。
    “不太对劲”柳云脸色凝重，看着面前这条线心里感受到莫名的压力和危险，身后的木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发出剧烈的震荡。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线条”忽然朝四周延伸撕裂开，几乎将半个大殿完全覆盖。
    不等三人反应，一股强劲的气流从大裂口中爆发，将他们冲飞出去，身躯完完全全的撞在了墙上。
    身躯凹陷在墙里面，双手撑地后背挣扎似的想要从墙里面跳出去，但在这股气流的吹刮下，身体被碾压进更里面，动弹不得。
    玄灵洞天中，山丘上的石质殿堂中，原本还端坐在薄团上，与台下众白衣弟子讲解道法的黄袍道人突然脸色震变，手中的拂尘也掉落地上。
    荷塘禁地中，三道年轻的身影猛然起身，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看去，那里也是一片洞天。
    “洞天内部竟有妖魔？！”三人惊呼出声，没有丝毫犹豫，动用缩地成寸朝那里赶去，不只是他们其他长老也在火速赶来。
    刚开始他们三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感到慌乱，都有想立刻逃离此地的冲动，但在尝试许多方法都无果之后，便只好无奈放弃，静静等待救援。
    “这是什么鬼，空间裂缝？”宁岚脸庞上露出痛苦之色，感觉面前好像有一块摸不着的巨石一样，正要将他碾成肉酱。
    他看着前面的大裂口，目光闪烁，想起了那时在千岩馆时的那道裂缝，但与面前这个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且感觉上又不太像，于是乎喊出了他的疑惑。
    度辰此时手里握住了一把紫气环绕的短剑，招架于胸前，冲刷身体的气浪顿时减少了许多，深邃的眼神死死盯着大裂口，感觉与认知都告诉他前面这个裂口就是空间裂缝无疑，可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巨大的缺口。
    如果说空间就是个陶瓷瓶，那空间裂缝就是人为刻意撕开的一小道缝，这一小道裂缝对于整体而言并没有影响，很快就可以愈合，但眼前这个明显是被别人打穿了一会口子。
    “这个缺口已经不能自我合上了，咳咳，百灵山的长老怎么还不出现！”度辰脸色沉重道，内心焦急，他的肉身底子天生比别人要弱上一些。
    尽管有短剑帮他分担了大部分气浪，可他的三个灵穴储存的灵气终究有限，过不了多久他必然会被碾成肉酱。
    “那些长老是干什么吃的，连空间缺口都出来，结果人一点动静都没有！”柳云不知何时拔出了背后的木尺，抵挡气浪，口中骂骂咧咧，极其不满。
    宁岚不禁皱起眉头，空间裂缝虽然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自我合闭，那也得是小裂缝，面前这一道明显超过了这个范畴，如果不能及时控制，届时会膨胀的越来越大，直至整片空间坍塌。
    他们中修为最高的柳云也不过是蕴灵初期，面对如此灾劫还考虑的不是死活，而是如何保证尸体完整，好让亲人认领。
    万灵城附近的一座大山，山巅之上一道白衣飘扬的背影负手挺立，眼神冷冷的遥遥看向前面的一座贯通苍穹的山峰。
    白衣青年一头黑发随风凌乱，尽管他与地上的山川，高天的苍穹对比渺小的不起眼，但他身姿傲然，不动不移，目光垂落间，便有种天地唯一，仙人临世般的气势。
    “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座顶级大教的坍塌是烛柳的荣幸。”他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哀乐，有的只有无尽的平静。
    这句话若是在街坊小巷中说估计有一大半的人都在想，这孩子怎么年纪轻轻就开始说疯话了。
    百灵山作为九大宗教之一，屹立九州上万年，其中经历了灭宗绝后的三次动荡，也仍然立于尘间，在世人的眼中简直就是顶天立地的神话，根本没人会想过它会有一天毁灭，坍塌。
    曾经的烛柳也曾是这样认为，做过诸多调查的他了解其中底蕴，更清楚要将其推翻的难度。
    他回想起500年之前的一场对话。
    “师父，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相互伤害，明明都是喝着同样的水，顶着同一片天空的家人”少年烛柳对着身旁的佝偻老者不解的问道。
    “徒儿你还小，不懂得其中的艰辛。”妖谷谷主回答。
    “我已经长大了！我能明白的”少年烛柳认真而坚持。
    妖谷谷主沉默片刻“那是九个大人与孩子王之间的游戏。”
    “大人会一手拿着拿糖果一手棒锤，满大街的寻找小孩子，问他们是想要糖果还是棒槌，选择糖果会成为他们的跟班，选择棒槌会被他们敲打，拿走身上的糖果。”
    “孩子王是所有孩子的王，是大人们讨厌的人，因为孩子王可以不接受他们的选择，有些时候还会为了那些被欺负的孩子给他们制造麻烦，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欺负那些大人的小跟班。”
    “师父您说的这些我倒是听懂了，只是不太明白这回都有什么关系，还有大人给的选择为什么除了孩子王，其他孩子都不能拒绝？”少年烛柳再次提问。
    老谷主却并没有回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微笑道“傻孩子，以后你会明白的…”
    山巅之上，烛柳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笛，竹笛光滑反光，碧光绿莹就像刚刚制作出来的一样，可他知道这支竹笛已经在他手上待了五百年，是上一任妖谷谷主作为离别的赠礼送于自己。
    明明对自己无用，又是寻常竹类制作而成本身价值并不高，唯数不多值得称赞的地方就只有做工精良了，一直保留到了现在，甚至不惜以灵气滋养，只是因为那一份师徒之情。
    “师父，我已经懂了…”烛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对于老谷主口中的游戏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
    孩子就是九州各地随处可见的家族、城池，孩子王就是皇室，九个大人，毫无疑问就是将九州割据成九块的门派教统。
    九洲连年战乱，是大陆公认的混乱之地，其中的罪魁祸首便是九个争权夺利的宗门。
    他不求九州万国来朝，璀璨盛世，只求两人相见之时，脑中所想并非杀死对方，而是一句问候，放在其他三域里面这是一个很寻常愿望，但落在九州就是戏剧般的笑谈。
    天道不出，妖谷的九逆十罪便是判定善恶，正邪的三观，这是天下人所认定的事情。
    只听烛柳口中忽吟：
    “立世浮尘多曲难，死尽生来辗转艰
    万事自有命中变，唯独苍白命不变。”
    烛柳吟诗完毕，看向这一座屹立在九州上万年的百灵之山。
    “百灵山也好，万灵山也罢，既然代表不了人和天，那就请你，消失于世吧。”烛柳轻描淡写的语气，就这么简单而轻松的决定了一个顶级教统的存亡。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厉光，身旁浮现出一道虚影。
    “走吧，是时候该将通天教主的诛仙剑取来了，还有你也该解开我那上种子的禁制了。”模糊的虚影中传来女性的声音。
    如果宁岚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个声音，正是曾经将万灵神山杀绝成百灵之山的女魔头，南宫雨睛。
    “呵，我自然清楚，但禁制是否解除还需考虑一二。”烛柳笑了，笑得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