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薪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名字,他本想编个谎糊弄过去,但是唐珞熺那双犀利的眼睛盯得他发毛,结果他舌头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唐珞熺见他不说,便收起了那副笑脸,显露出真面目,将唐薪逼到了墙角威胁他说出自己的家世,但唐薪即使吓得泪花都淌出来了,也坚决不说自己的名字。
唐珞熺硬的不行又来软的,笑眯眯自来熟地要唐薪带路去他家里做客,唐薪仍旧不屈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巷子里,一副“我今晚不回家了”的架势。
唐珞熺见这小孩儿这般刻意隐瞒,心里更加怀疑,但唐薪软硬不吃,他们也已经在这小巷子耗了不少时间了。
于是唐珞熺最后只从唐薪手中的食盒里抢走了一个季雯吃剩下的蜜驼糕,才放过了他。
唐薪本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却不曾想,唐珞熺对密驼糕过敏,那蜜驼馅儿他只咬了一口就足足害了半个月的疹子,还引发了咳喘。
因此当活着重见天日的唐珞熺第二次把唐薪堵在街道口时,唐薪直觉这次跑不掉了。
这次,唐珞熺那张好看的脸上全没了耐心,甚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魔息,仿佛一下臾就要动手伤人。
他问唐薪道:“你上次给我吃的那糕点是什么?害得我脸上身上全出了疹子,还咳嗽个不停,半个月都不能出门。”
唐薪心道哪里是我给你吃的,明明是你自己抢的,竟然还好意思找我兴师问罪......
不过他脸上只敢抱歉地笑笑,说道:“那是寻常人家过节都要吃的年糕,又叫蜜驼糕,想来羽洺苑的膳食都是山珍海味,不曾有这些东西。你应该跟我一样,对蜜驼馅儿过敏,日后还是不吃为好。”
他整句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得有点多。
唐珞熺警觉道:“你知道我是谁?”
唐薪咽了口唾沫,糊里糊涂道:“你是绝命......”
“绝命佳人”差点脱口而出。
他赶忙捂住了嘴浑身打颤,他观察到唐珞熺的脸色简直比话本上描述的还要精彩吓人。
唐珞熺朝他又逼近了一步,神色不明道:“你是想说……绝命佳人?”
唐薪慌忙摇头,吓得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
唐珞熺忍俊不禁,蹲下来捏住了唐薪的脸,凑近打量起那双跟自己过分相似的眼睛,说道:
“原来我俩不仅长的有几分相似,而且都对蜜驼糕过敏……这么巧啊,我俩该不会有什么血亲之系吧。”
唐薪暗道不妙,他支吾了半天也没能继续编出个合适的借口。
唐珞熺见状,微蹙眉头,当即就掐住了唐薪的脖子,冷冷道:“你该不会也是唐恒在外面生的野种吧。”
“……?? ”唐薪听懵了。
唐珞熺手上加大了力气,沉声道:“只要不是我娘生的,我见一个掐死一个——”
“等等!!!”唐薪大叫。
“………”唐珞熺被他突然间气势足足的叫喊惊得一愣,原本正要加力的手也瞬间松了几分。
“我不是……”唐薪使劲掰着唐珞熺的手,却如同蚍蜉撼大树。
唐珞熺眼眸更沉,“不是什么?”
唐薪被掐得小脸涨红,“我是,我是……我是唐明的儿子!”
“什么? ”唐珞熺蓦地愣住。
……
唐薪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刻,恐怕就是在濒临被唐珞熺掐死的时候,高声喊出了这句“我是唐明的儿子”!
他不确定有没有被人听到,但这句话当真是救命药。
不过当时他也着实震惊——唐珞熺竟然误以为他是唐恒的私生子。
他也是在那之后才知道,他的叔父唐恒一直以来都是个寻花问柳,招蜂引蝶的人,还一概不负责。
且自从唐珞熺的母亲生下唐珞熺离世之后,唐恒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整个羽洺苑甚至都快成了酒池肉林般的风月场。
而唐珞熺确实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但凡不是他娘生的,便见一个掐死一个,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这事唐薪想想都后怕。
此外,他也忍不住会去想,唐珞熺现如今这副样子……似乎应了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唐珞熺难道不怕步他父亲的后尘吗?
那时的唐薪当真跑到唐珞熺面前,壮着胆子问了他这个问题,看起来还有点小大人劝堂哥改邪归正的样子。
谁知唐珞熺也没觉得这小孩无礼,甚至没把唐薪当外人。
“我以后不会有子嗣……”
小小年纪的唐薪听了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追问:“为何不会有?”
唐珞熺当时皱着眉盯着这小屁孩好半天,说道:“……少儿不宜。”
……
自从唐薪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唐珞熺后,他日渐不安,他害怕唐珞熺一不小心说漏嘴,进而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因此开始对这位堂兄殷勤起来,并恳求他千万帮自己隐瞒身世。
唐珞熺到底不是天真烂漫的孩童,他安慰唐薪不用担心身世暴露的同时,也不免猜忌唐明隐瞒自己儿子存在的真实原因。而每每想到此,他内心的不安定感就增添一分。
又过了两年,唐珞熺有一日突然传信给唐薪,说要请他吃饭。
唐薪倍感意外,他不知唐珞熺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不敢不从,于是就应邀赴约。
他来到那座平日里只能瑶瑶远望的杏林酒楼,在唐珞熺的注视下进了贵客间、入了座,又被唐珞熺紧盯着硬往嘴里塞饭。
唐珞熺看他吃个饭像是在吃毒药,失笑道:“我有那么吓人吗?”
唐薪刚想点头,旋即反应过来,赶忙又摇头,随便编了个谎道:“这肉太腥,应该是没加料酒,这酱料太咸,盐放多了,不好吃。”
他说完看到唐珞熺挑了一下眉,才意识到这句说的也不合适,干脆清了清嗓子,承认道:“你盯得我发毛。”
唐珞熺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个的布袋子放在了桌上。
唐薪听到袋子里金属碰撞的声响,心里一惊。
什么东西?
“瞧瞧。”唐珞熺道。
唐薪放下筷子,忐忑不安地将那黑布袋拿起解开束绳,低头往里一看,只见是一个圆柱状的器具,这器具金雕玉琢,雕花美轮美奂,定是价值连城之物。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唐薪紧张地问。
“这是缚灵盅,是来自神族的法器。”
唐薪瞪大了眼睛,惊恐道:“神族法器?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唐珞熺道,“我心魔发作时会用到这东西,心魔不发作时,你帮我收着,藏在你家。”
唐薪听得浑身冒冷汗,“藏在我家?”
唐珞熺道:“嗯,准确的说,藏在你如今的住处,季雯家。你放心,这东西只要不开启,就不会有灵场释放出来,是不会被人察觉到的,你只需要把它当做寻常的器皿收到一个季雯寻不到的地方就好。”
唐薪瞠目,刚想拒绝,就听唐珞熺抢道:“不可以拒绝,也别问原因。”
唐薪欲哭无泪,但也无从反抗……
他后来才知道,缚灵盅无法用魔息术法隐藏,遁形阵也奈何不了,因此唐珞熺必须给缚灵盅寻个合适的藏匿之处。
羽洺苑是唐恒的地盘,唐珞熺决计不会把缚灵盅藏在羽洺苑。而萧洺那儿唐珞熺不大放心,思来想去,唐珞熺发现,唐薪的住处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唐薪答应帮唐珞熺藏缚灵盅后,没少追问过唐珞熺,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缚灵盅?这法器究竟有何作用?难不成可以对抗心魔?
但唐珞熺不告诉他。
反复追问无果,唐薪也就知趣地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