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地上的残肢断手抽搐一阵后,在阴森森的地面蠕动起来。
啪叽啪叽,欢快地朝着萨贝达的方向歪歪扭扭爬行。
“……”小朋友有礼貌,但不多。
主要是稀糊糊的。
自觉伤眼的萨贝达别开视线,暗想这跟之前花坛里跑出来小少年一样,都是推演者因异化值过高灵感被动提升看到的怪物,除了精神攻击没有实质伤害。
抬腿,正要推——
校门无风自动敞开,仿佛欢迎他的到来。
急促的铃声在这一刻停下,轻快的曲调骤然停歇,止不住的森冷压抑感一股股冒出。
他猛得抬头看着这化为吃人巨口的教学楼,迅速辨认方向。
在坐幽灵电车的时候,幸运儿就私聊留言,哭唧唧地发不少表情包嚎丧,说被困在四楼完蛋了。
但这是一栋三层房子,压根不存在四楼!
伊索没有出声干扰萨贝达的思路。
哪怕在他看来,对方的行为都是毫无意义,尘归尘,土归土,弱者本来就都要死。
天赋通灵的入殓从来都是作壁上观,顶多默默记住一个人的灵魂色彩。
萨贝达小跑着绕楼寻了一圈,总算找到隐蔽的楼梯口。
但入口处贴满了胶带,交错扣着无法逾越的铁链。他尝试拽了一下,铁链子霎时哗啦啦的响,刺耳异常。
路被彻底封死。
他下意识排除掉自己张牙舞爪攀爬的不雅选项,回头摇慢慢吞吞晃悠过来的队友。
【不死鸟】会飞。
后方的伊索平静地回望,灰色无机质眼眸里丝毫没有情绪流淌。
忽然,歪了一下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是不麻烦了。
自力更生的萨贝达解了绷带,再戴上护肘,握紧拳头蓄力后,面无表情一拳砸开。
当啷——
胶带和铁链唰唰往下掉落。
好在他异化值过高,身体变种跟血玉树的物种同化相似。
只觉得树皮糙的很,耐用且环保。
血玉树枝长得越发茂盛了,从兜帽里挤出来呼吸空气,强迫症佣兵揉揉手,又无情给盖住。
“……”憋、憋死了。
跟过来在地上阴暗爬行的一摊顿了顿;连成的黑色丝线也直直停下。
好像是隔壁大佬怪谈的恐怖味道?……不确定,再闻闻。
血玉树枝奋力一挤,啊,光明!
蠕动的窸窸窣窣声彻底消停,开始装死。
它们就算没有血肉可供吸食,抽到灵魂上的大嘴巴子真的很疼啊。
这块美味点心,跟不了一点。
鬼孩懵了。
——就好像那种,一觉醒来,躺着的大床忽然变成美味糖果的感觉。轻飘飘的像在做梦。
好香好香……之前怎么没有这么香过?
它吸溜口水,嗅到一种临近成熟的诱人香气,似乎是红到发紫的甜果子,小手急切地剥开衣领口,“父亲,我可以啃这个吗?”
萨贝达脸都黑了,从它手里把自己的一部分身体变种抢回来,“不行。这是我的。”代谢组织。
非要说,等同于腿毛。
但羞耻感并不会因此减少丝毫。
“可是很香。我好想吃。”鬼孩嘴巴一扁,忿忿指责不公平之处,“我的宝贝都给你了的,你的宝贝也应该分给我。”
腿毛给不给?
萨贝达使出怜爱摸头敷衍,“遗产给你。”
姜皮耶口水直流,“那父亲你什么时候去死?”
不知道,看心情。
萨贝达捏着鬼孩的锯齿嘴巴,一边摸黑数着阶梯上楼。
没有老式电灯照看,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似乎能把内心的恐惧和躁动放大。
他并不害怕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但耳边的鬼孩还在喋喋不休,走着走着,还总是多出来一阶要爬,就有点令人烦躁。
想了想,从道具栏里拿出雨林副本刷的【瓶中的萤火虫】,总算在这片吃人的黑暗里窥见脚踩的地方。
“13号楼梯是唯心怪谈。”
跟在身后幽灵似的伊索忽然开口,一双淡漠出尘的灰眼睛斜睨过来,在点点萤火的映衬下,充满森然冷颓的美感。
“你踩它头皮上了。”
“……”
萨贝达眼睁睁看着,原本一眼到头的几步路,居然随着他的目光开始拉长,扭曲变形。
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无穷无尽的黑暗。
霎时气笑。
这鬼怪也太小气了。
被惹了的萨贝达脾气更差。既然是伊索指明了是唯心的突破口,他便不按照套路来,也没有摆烂索性不数。
每踩一步,他皮笑肉不笑地数个“12“。
如此反复无常,“12,12……”
就是不数13。
可把楼梯怪谈急得不行。
它觉得有人胆大包天在头皮上蹦迪。
于是一人一鬼开始互相拉扯——整个空间扭来扭去,扭得比面条还软。
最后,还是伊索走累了,掏出驱魔符咒随意丢在脚下。
萨贝达直直迈上最后一阶,脱离了怪物的“场”。
踏上学校二楼,转角便是厕所。
时隔多年,一定是老化的牌匾已经看不太清标识了。
不然一言难尽的萨贝达很难解释:
他为什么,要在男厕和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恐惧阀值很高的佣兵没有被青红缭绕的鬼脸吓到。
对方把门厕所敲得砰砰响,也不为所动。
脑子自发过滤掉“一起来玩啊”的嬉笑话语。
——他是被对面肉眼可见的小女孩形象却不讲究地出现在男厕所震惊到了。
短发,白色衬衣,和红色吊带裙……?
抹了把脸,优秀的目力认真确定,这个鬼怪既不是黑裙子,也不是没有下半身,而是切切实实的小红裙。
沉默。
“你们鬼怪,没有性别意识?”
瘫着脸,木然连连后退。非礼勿视。
姜皮耶感受到了侮辱。
它从血玉果香中回过神来,空空的眼眶对着萨贝达,嗓音尖锐,带着茫然又愤恨的委屈,“我是男孩子!”
半截男孩子……怎么不能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