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猜到自己可能暴露了,但还是想垂死挣扎。
毕竟另一面的皮肤还没实装。
至于侦探玩家们闹着要的《佣兵日记》……比起土着前锋,萨贝达先生更不爱写这破玩意儿。
好几年了,影子都没着落;日记主人公尽忙着上分干饭睡大觉了。
那些文案策划还有得揪头发捣腾,饼还画着呢,不急。
白魂教养极好,对其实在监管者群里早就传开的透明秘密闭口不提。
温文有礼地颔首,狭长瑰美的丹凤眼中倒映着佣兵神情柔软的身影,“……好,我不说。”
“多谢先生。”奈布松了口气。
但无咎会不会,我不知道了。
谢必安笑而不语,半阖的眼睫下藏着狡黠的灵动。
伞里,黑魂同频率嘴角上扬。
只不过弧度更类似于标准反派的邪肆,必须发!好不容易逮住一次,今天还把电机踹了个爽。
嘻嘻,不知道要换来多少同行羡慕嫉妒的眼光呢!
必安,这可比当年宿伞强度下水道,去夜莺那里排一排线索买炼狱人机练习贴脸转伞被群嘲爽多了。
一生要强的东方男鬼总归是扬眉吐气。
……
可怜的奈布浑然不知。
他向来记打不记仇,还悄咪咪庆幸,这个监管者也太好忽悠说话了吧!
性格温温柔柔的,声音也好听极了。
这边说开之后,心情骤然放松。
“还有,谢谢您佛系。”他知道规则,运气好遇上心软的神了,说点好话又不亏。
对方淡然收下谢意,撑着油纸伞静静回望,似是打算目送他离去——
奈布纠结。
刚抬的脚,又情不自禁放下了。
他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平常有心事,也更喜欢发呆减压,自己默默消化。
异世界里人生地不熟;萨贝达先生是最近又最远的人,克拉克先生的距离感从来没下去过……
而白魂谢必安,身上有种独特的气韵。像遗世独立的幽幽兰草,容易忍不住让人浮现出压抑许久的倾诉欲。
好想说那些话……
感觉,告诉他的话,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反正庄园这么大,又不会天天遇到!
于是奈布心一横,又眼巴巴倒回来了。
“先生,您看起来似乎见多识广,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他紧张地揪住手套,没被拒绝后继续忐忑不安地轻声询问,“你……你有过那种对你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你对他并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吗?”
这话可问对了。
因为谢必安伞里的,就是奈布口中所谓的世界上最喜欢的最爱的人。
东方古国中,士为知己者死。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爱情至上的故事。
话本子里还有成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所谓爱情呢;
世人往往忽略掉更多长得不太好看的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的现实了。
谢必安双眸光华清透,“常言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他娓娓道来,“但是呢,这世上不只有爱情。为之而死的,还有亲情、友情、师生情……国情,和……乡情。”
说到这,谢必安微微恍神,故乡的天空永远有最柔软的云彩,无忧无虑一片蓝色。
同样的蓝色眼睛里也不应该出现忧色。
顿了顿,“吾生前年代,亦有山河破碎倾塌。正是风雨飘摇中,战士们穿梭于炮火里保家卫国,其中不乏生死相许的挚友、师徒……舍小家为大家。
山河有情,人心有情。”
谢必安见奈布听出了神,用更加简朴的话语解释,“年少时轻狂。会为了梦,为了愿望,为了美好追求得奋不顾身,造成了再大的苦痛也心甘情愿。”
言已至此,他难免想起了“尾生抱柱之死”,也避不开回想起那个大雨倾盆的南台桥。
为君,生死相随无悔。
呼吸不禁急促几分,露出格外柔软的笑。
“……你很幸运,在最好的时光里,有幸遇见了相知的人。”
人生漫漫,一腔热血还没冷下的少年人,总会为了一些人红了眼眶。
谢必安想了想,征得黑魂同意下,从亚空间里取出一枝开得极为灿烂的梅花。
他颇为珍惜地递给了奈布,“用心去看吧。眼睛会麻木你的心,让你总是对最美的风景习以为常。
最珍贵的感情也一样。”
“啊……”
奈布愣愣接过,鼻翼间传来一丝梅花那独特甜美冷艳的余香。
什么时候同手同脚走出大门结束演绎的都不知道。
尽管侦探玩家们围着他转悠好半天,他也没什么反应,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捏着这支花,从中攫取重新面对的勇气。
……
奈布孤零零的坐在等候厅,没有开;半张脸匿在阴影中。
直到傀儡娃娃来清理餐桌上的食物,扫描到是0723的土着【佣兵】后,礼貌地问:“萨贝达先生,您还吃吗?”
奈布饿怕了,见不得食物浪费:“……吃。”
“可以节省丢垃圾的耗电多睡会儿大觉了。我爱您,萨贝达先生。”
“……滚。”他才不是什么都吃的垃圾桶。
“好的哦。”
奈布食之无味地往嘴里机械性地塞东西,单纯想填满空荡荡的心。
他想,他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那天——
那天麦克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是知道的。
他无能为力,只能做个自欺欺人的小丑。
像麦克假装知道他睡着了一样哄他,假装他救了他。
仿佛就能救赎那颗快碎掉的心。
存活游戏获胜了又怎样?a级副本通关又怎么样?也还有下一个副本,再下一个……
都是一场场无限轮回的游戏罢了。
人生本就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没有读条存档没有重刷机会,开弓没有回头箭。
在那么长的故事里,总要做出一些权衡利弊的选择。
他的见识和能力都极为有限,不一定知道自己当下的选择是对的。
但求当下,问心无愧——
于是在极度的自责和愧疚后,他把宝贝的底牌都用掉,可是……
可是拉回来的,是一具意识形态解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