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另一面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去占据奈布的身体了。
    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特性——带来的深渊污染是不可逆的，比之系统清理异化值的能力更加霸道。
    这张长在审美点上的脸，断断续续的、出现过许多负面表情。
    从孩童的怯懦、愤怒，到少年的憎恨、麻木，再到初具棱角的青年趋于平静、漠然，最终，溢于言表的喜怒哀都渐渐隐藏起来……
    无聊待机的另一面观察了好些年。
    以至于对绝大部分时间段里，泪失禁体质的哭包绿豆糕刻板印象太深，让他潜意识觉得：
    奈布一定舍不得下手，都是日常要死要活骗他，专门做给他看的。
    ——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迟了一步。
    锋利尖锐的刀，从既定的豁口处往下划。
    半点没想留手。
    鲜血汩汩流下。
    占据鲜活的身体后，另一面久违地感受到受伤带来的灼热痛楚。
    滚烫的剧烈疼痛从背部传来，痛到呼吸一滞，伴随着熟悉的血腥味。
    黏糊糊的浓郁不适感，几乎窒息到刺鼻。
    烛火跳动。
    他猛得直直望向镜子。
    知道奈布一定在看，另一面不躲不闪，幽深的红色眼眸里划过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虐。
    冰冷的，带着纯粹恶意的攻击性，在那夹杂着怒火的眼里一闪而过。
    快到稍纵即逝。
    同样的脸，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的完美弧度，漾起可爱的小梨涡，带出属于伪装人类的怪物的刻意优雅温柔后，气质天翻地覆。
    眉眼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怎么看怎么诡异。
    另一面拼尽全力抑制被点燃的怒火，怕自己兴致上来顺着口子不管不顾把绿豆糕一刀切了凉拌。
    即使费劲巴拉挤出了友好的笑，也是皮笑肉不笑。
    他幽幽开口，“……你从不信我。”
    “废话。”
    奈布盘腿坐在意识海里，支着下巴略略歪头，没心没肺活着不累，“我要是死在这个副本，最开心的是你。提前上号体验卡。”
    语气淡然无畏，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天平的筹码。
    明明说着想活，却不愿低头，一意孤行践行残酷的生存方式。
    优先级明确，冷静到扭曲成隐隐的疯。
    因为对另一面的脾气太了解，他甚至不怕被戳穿，倒反天罡地理不直气也壮地指挥，“所以，事已至此，该你去挖坑了。”
    “……”
    另一面向来实力强横，很少受这种浅显的伤，手忙脚乱生疏包扎伤口的途中扯到裂开，嘶得倒吸好几口冷气。
    闻言气笑了。
    他正要说什么，却被镜子反光刺到，晃了下眼。
    微微偏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中流出了生理泪水。
    因为奈布有没褪完的婴儿肥，软乎乎的，看上去尤其像只红眼睛的软萌小兔子受了天大委屈在哭唧唧，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本来，另一面还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顺便恶趣味地看好戏欣赏绿豆糕的倒霉；
    结果这福气轮到自己身上，他差点被创得吐出来——
    ……他妈的，这弱了吧唧的表情害人不浅，真是恶心的反胃。
    “不去。”
    另一面被这副晦气的尊容雷到炸毛，还在斤斤计较毁他霸气光环，“生气了，哄我。”
    “哄你。去挖。”
    奈布敷衍二连。
    语气淡淡的，平平的。
    一点情绪起伏的波动都没有，犹如死了一样的平平淡淡。
    “……”敷衍我，该死的绿豆糕！
    另一面木着脸。
    在嬉笑的童声中，他清醒地跟着排成一队的修士们往钟楼地下室走去。
    眼角余光瞥到那些推演者，纷纷对他露出怪异的怜悯眼神，心情糟糕极了。
    他想，要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