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枢看着身前的林长风,觉得这位道友好有趣。出发前,师父曾交代他要保持平常心,这话他一直记者。说起来他身世不明,是师父收养的,赐姓常,然后就教他要有平常心。他小时候不明白,为何从小就教他有平常心,可慢慢的他明白了。京道院与皇宫毗邻,皇族经常往京道院塞人,院内各族弟子暗中较劲,像他这种没背景的弟子,保持平常心是最好的。
以有常对无常,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即便常天枢一直修平常心,到这北海一行,还是有些触动。虽说人皆有私心,可这些人也太明目张胆了些,也不藏着掖着。罢了,人皆有私心,这亦是众生常态,不必深究。
倒是这个林长风很有趣,先前只觉得他正气凌然又随性平和,是个妙人。可是刚才竟然公开商讨瓜分玄武骨之事,为何不先走,回到之前百里外的正道基地再分?
兴许是因为那里人多吧,而且伤员很多,伤员闹起来,不好处理,就先在这里商量好,提早避免争端,倒也是个明智之举。而且,之前圣殿教堂的人没来,现在人来了,厉血门要是敢出来,正好让圣殿教堂这个风战顶上去。这么说的话,这个林长风,也想窥探圣殿教堂的斤两?也是有私心的?
双龙会此次派来的,是一个甲鱼使,叫江雨涛,名字文雅,人看起来却是个粗鲁汉子,不过相处之后,发现倒是个粗中有细的。
至于巫山教派和万兽门,江湖上对他们褒贬不一,究竟是正是邪无法定论,所以各派对他们或交或防。此次来多半是也不是真心来除魔诛邪的。事实也的确如此,这几天看起来,这2派的人就是混子,到这来捧个场就走。
至于其他小派,各怀私心,更靠不住。真正靠得住的,还得是身前的林长风和江雨涛,不过现在好了,又来了个风战。
常天枢收回思绪,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林道友、江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
“好。”
常天枢将林长风、江雨涛叫道一边,又叫了风战。
“何事?”风战直接问。
“风道友,在下发现玄武骨上有毒。”
“哦?”风战冷冷回应。
“是何毒?”林长风问道。
“应该是迷踪香。”
“迷踪香是什么?”
“迷踪香,顾名思义,闻之后会让人意识模糊不清,而且此香差不多是无色无味,难以察觉。”
“差不多是无色无味,是什么意思?”林长风再问。
“不瞒林道友,此香对人而言无色无味,但对一些特殊的灵虫,却能闻到,而且香味数日不散。所以此香还有追踪之效。”
“此香药力如何?”
“这香虽然好用,但药力一般,多对玉清修士有效,对上清境界的修士收效甚微,稍一调息便可化解。”
“此次我正道各派玉清境界弟子也有不少,厉血门既然下毒,不会用药力这么弱的香,看来还是利用它的第二种功效,想等各派散去后跟着迷踪香,伏击各派同道,抢回玄武骨。”
“林兄所言有理,只是在下还有疑虑,这迷踪香虽然无色无味,但若是有懂药理的人仔细检查,是能查出来的,厉血门废了这么大功夫,长老都出动了,应该不会如此草率了事。”
“常兄怀疑他们另有所图?”
“只是猜测而已。”
“也许是我们来得快,他们仓促应对,弃了玄武骨,涂了迷踪香等着日后追回。”这次说话的是双龙会的江雨涛。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在下以为,还是谨慎些好。”常天枢顿了顿,“几位不怀疑,人群之中有厉血门的奸细吗?”
“先前有人刻意冲黑船,引发骚乱,在下就怀疑这些人中有奸细。”林长风说道。
“在下愚见,应先除了奸细,不然等分了这玄武骨,各派回到门内,厉血门暗中找过去,再有奸细内应,这些正派道友怕是凶多吉少。”
“常兄有何高见?”江雨涛发问。
“正好利用这迷踪香。”常天枢指着玄武骨:“诸位请看,这些人都在玄武骨旁边,必然已中毒,一会自然毒发昏迷,到时我拿出解药解毒。这迷踪香药力虽不强,但也不容易解,解毒之法有好几种,不同解药混在一起,便是毒药。若是厉血门奸细,必然是事先吃过解药的,我给他们的解药他们不敢吃,正好将他们揪出来。”
“常兄此计甚妙。”林长风说。
“好是好,只是我们又不是他们掌门,到时候拿人审问,对方死不承认怎么办?”双龙会江雨涛问。
“倒也不是非要拿下,先把人揪出来,免得再被暗算。等长老们到了,再做计较。”
“如此也好。”
双龙会也没意见了,常天枢便看向风战,只见风战双手抱胸,头扭到一遍,给了个冷眼。好像在说:“你自己看着办。”
“诸位若是都没有异议,我们便依计行事吧。”常天枢说罢转过身,施了几个法。
林长风看着常天枢背影,不难想象他一只手拿着药,另一只手单手结印,在药丸上都做上法力标记。看这娴熟的手法,果然修为不俗。
再看正道各派,清点人数,丈量尺寸,马上准备切割分配玄武骨了,正在这时,人群中听到一句:“有人晕倒啦!”
“让开,我看看。”常天枢冲上去,扶起倒下的人,随意查探几下,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又拿了一颗药给那人服下。没过多久那人就悠悠醒来。
“怎么了?”
常天枢放下那人,起身走到玄武骨边,仔细打探,凑上去闻了闻,又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水,倒在玄武骨上,药水是淡绿,倒下之后慢慢冒出乳白色的雾气。
“诸位,如我所料不错,这玄武骨应是被人涂了迷踪香。”常天枢高声说道。
“迷踪香是什么?”
“迷踪香就是一种会让人昏迷的毒药,而且会在中毒者身上留下气味,只有专门圈养的灵虫能闻道,看来厉血门打算让我们都中毒昏迷,然后突然出现杀得我们措手不及!”
“真是歹毒啊。”
“幸好有解药。”
。。。
“诸位,在下对药理略有研究,这里正好有我门内特质的解毒药,分予诸位一同解毒。”
“多谢道友啊。”
“京道院仗义啊。”
已经有人开始上前领解药,但也有人迟疑。
“常道友,你判断不会出错吧,当真是迷踪香?”
“不会有错,这迷踪香在下认得,不难辨认。诸位若不信,可运气试试,气血加快,毒药自然发作得快,再看看是否有昏迷之症。”
有几个人开始运气,果真有昏迷之感,又看到吃了药的人已经解毒了,便也不迟疑了。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拿了解药,常天枢看了看林长风和江雨涛,他们两人点了点头。
常天枢双手结印施法,向上一指,人群中举起几十只手来,那些手里自然都有加了印的解药,常天枢一施法,那些药就飞起来了,连带着拿药的手一起。
众人看到这个动静,都看向那些举手的人。
“几位,为何不吃解药?”
“我们方才站得远,中毒不深,也没有头晕,就先不吃了。”有一人回答道。
“站得远不远,都会中毒的,既然中毒,为何不吃解药?”常天枢顿了顿,“这迷踪香的毒不好解,而且解法也不同,不同的解药混在一起就是毒药,所以,若是有厉血门奸细提前吃了解药,必然不敢再吃我的解药。”
“你什么意思?”举手的人问。
“诸位,之前包围黑船,有人率先出击搅乱局势,引得大家混乱厮杀,在下就怀疑我们当中有厉血门奸细,方才又发现玄武骨上有毒,就借计用计,查验一番,如今果真有不吃解药的人,难保不是事先吃过解药的奸细。”
“我们不是奸细!”
“我现在就吃给你看!”
“谁知道你这是真是假,我们又不头晕,凭什么平白无故的吃你的药?”
。。。
听到这些话,常天枢有些急了,倒不是急这些人胡搅蛮缠倒打一耙,而是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在下并未断言几位就一定是奸细,只是担心中了厉血门奸计,觉得谨慎些才好,不如几位先到一旁稍作休息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什么稍作休息,分明是扣押审问我们,我们不是奸细,凭什么让你们审!”
“几位,常兄的人品,在下是信得过的,而且方才我也查看了下,玄武骨上确实有毒,常兄所给的解药也确实能解毒,几位若真不是奸细,自会查清,否则众人都会起疑,几位也难以自证清白。我林长风愿意替常兄担保,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你们沆瀣一气,你担保没用!”
“没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把我们赶出去,你们好独吞玄武骨!”
那几十个人此起彼伏地发声反对。
“那我圣殿教堂替他们担保,你们可信?”风战冷冷反问。
“我刚才看到你们四个躲在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个说话的人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取代他位置的,是一横白色,风战的腿笔直的横在那里。
风战一脚踹飞了那人,那人也是被踹没了大半灵气,喘不匀气,说不上话,连战都站不稳。
“你们圣殿教堂了不起啊!凭什么冤枉人!”
又是一脚!风战似乎很喜欢用脚踹人,一脚将人踹飞好几丈。
风战今天很烦,他来北海,就是冲着厉血门来的,他的修为停留太久了,当然对一般人来说他修炼的很快,但他风战不是普通人。他想和厉血门的人一决生死,以求有所突破,就算打不赢死了也无所谓,只要他是作为战士而死就行。可到了北海,一个厉血门的人都没见到,全是一帮乌合之众胡搅蛮缠。杂碎而已,清理了还干净!
还有几个人自我辩驳说不是奸细、也还有几个人冲着风战讲道理或者直接爆粗口,但迎接他们的只有一脚、或者一拳。
常天枢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局势失控了!他输了,输给了厉血门那个长老。
第一,他低估了那个厉血门长老,他涂了毒药,必然是能猜到自己会拿解药解毒的,既然自己拿解药解毒,就必然会用计揪出奸细,而那几个人,未必就真的是奸细吧,自己用计,那个长老用计中计。
第二,他算错了风战的暴脾气,风战这个人一看就是脑子一根筋的武痴,既然怀疑那几个人是奸细,那些人又死不承认,那就直接打倒了再说。
第三,他低估了这些小派众人的私欲和怨气,常年被大派压制,他们必然有怨气,对大派也不信任,此次来北海见到这玄武骨,当然是全心全意考虑自个,想方设法分玄武骨。而且,迷踪香应该被厉血门专门调制过,降低了毒性,那几个人可能真的站得远没中毒,确实是被冤枉的,所以他们气愤难平公然对抗圣殿教堂的风战。
场上的战况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玉清修士加入战场,慢慢的连上清修士也动手了。更让常天枢气氛的是,居然有人这个时候动手切割玄武骨,这一动手,迷踪香的毒发挥的更快,场上又有人打斗,气血加快,容易神智不清,怕是会昏了头要出人命的。
北海之滨,正派混战终究还是开始了,有人发泄怨气挑战风战,有人乘机抢玄武骨,林长风则是充当和事佬劝阻众人,江雨涛跟着林长风后面也当和事佬,而巫山教派和万兽门,就在一边干看着,果真是混子。
常天枢这个时候,突然又想起来师父和他说的话:“要保持平常心。”
北海之滨一团混乱,但一眼望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团白色,再细看些是白里透红,那人叫风战,他一生白甲,褐红色的头发格外显眼,在人群中纵横穿梭,一个人挑战上清凡人、玉清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