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外一间破庙内，阳光透过窗户射入屋内，李无欢眯了眯眼，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一夜，反倒睡得安稳，反正四周都是人，也不怕人家动手了。
    李无欢走出屋外，四下无人。这个时辰，按理说该有百姓路过，但却没有，只有一种可能，这里被清场了！
    “大当家，我们好像被包围了。”李无欢回头说。
    庙内神像下，无香大当家起身走了出来，四下扫了一眼，说了三个字：“京道院。”
    庙前三丈外，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以李无欢的境界，竟然看不清那人的身法。李无欢想着自己好歹入了上清境界，如今是耳聪目明又气脉畅通，居然还是到哪都遇到比自己强的，看来还得加强修炼啊。
    “见过无香大当家。”对面那黑衣人嘴上见礼，手上却不行礼。
    “何事？”无香问。
    “敢问大当家，此番下山来此，所为何事？”
    “欲去北海，了结今世尘缘？”
    那黑衣人微微回头，随后继续问：“近来江湖传言，将有魔涨道消之劫，大当家当世豪杰，可助正道乎？”
    “我既已封山，便不管这些江湖纷争，天下事都与我无关了。”
    那黑衣人又微微回头，继续问道：“大当家身旁之人，可是叫李无欢？”
    李无欢转头看向无香，心说大当家你可别说是啊。
    “不是。”
    “哦？当真？”
    “阁下是不信我之言？那又何必问我。”无香说道。
    “那黑衣人最后说道：“告辞。”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
    李无欢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没走远，远远跟着。”无香淡淡的说。
    李无欢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这是打算一路跟到北海，要是无香大当家转生去了，自己还不成了俎上鱼肉。虽说自己的通缉画像被撤了，这些人不能凭画像确认自己，但见过李无欢的人还是有的，这要是把自己抓起来，再让灵山剑派来人辨认，自己下半辈子还不得把牢笼坐穿。
    无香大当家早已起步，自顾自向前走了，李无欢也只能跟着。这一路上，两人御剑飞行，没过多久就到了北海，北海之上飞了千里，果然见到一大片冰山，冰山上空，灵气异常稀薄，且天寒地冻，纵然无香是太清巅峰，带着李无欢飞行千里至此，也有些疲劳。
    无香找了个山洞，带着李无欢入洞歇息一晚。李无欢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便开始打坐，四周果然灵气稀薄且天寒地冻，想恢复体内灵气绝非易事。
    “吃这个。”无香递过来一颗药，李无欢拿过服下，体内灵气迅速恢复，看来这无香倒是准备妥当。
    李无欢略一调息，好了许多，转头看无香时，见她并未打坐调息，而是看着洞外，李无欢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一问：“大当家，在下有一疑虑，一直不解，想问大当家。”
    “讲。”
    “我看大当家，既修鬼道、又像体修、而且似乎还会正道法术，不知大当家是如何将这些道法合而为一的？”
    “无可奉告。”无香直接说道。
    “额——”李无欢摸了摸额头，有些尴尬。
    “我看你说水火双伪灵根，在修水火之术，前几日又得了长生教的九幽尸火，我可教你将这三种法术合而为一，练成之日可不输同辈修士。”无香说道。
    李无欢低下头，并未回答。
    “怎么？不愿意？”
    “在下浅见，水火之术也罢，九幽尸火也罢，其实都只是一门法术而已，练会了只是多了斗法技艺而已，对境界提升并无太多帮助。”
    “哦？”
    “大当家既知在下出身灵山剑派，可知在下从灵山剑派得了一般道法叫清风无极诀，当时修炼时，并未看出有大用，然此刻回头再想，正是那门道法，替我打好根基，助我增长灵力，在下真正想求的，是修道真谛！万物如何运转，境界如何突破，灵气如何增长？”
    “境界么？你想求的是这个？”无香看向洞外，并未再说。
    李无欢默默等着，也许这一问，无香也不会回答，自己确实有些唐突。然而，这等求教良机，李无欢不想错过，所以才厚颜发问。
    稍许，无香大当家说：“你以为修道之人，最重何物？”
    “修道之人，最重道心。”
    “道心之外，是何物？”
    “天赋根骨，名师指点。”
    “再次之呢？”
    “灵丹妙药，法宝灵兽。”
    “你方才所问，便是修行法门，如你所言，有些法门修的是术，有些法门却是悟道。你方才说的水火之术，便是术，而清风无极诀，却是道。”
    “想要进益，便要悟道。”
    “确实如此，然则修士修行，多是道术齐修，术修的多了，自然能感悟道，更有许多上乘法术，是道术齐用。”
    “鸡生蛋、蛋生鸡，既有修术悟道，必然就有悟道明术。在下想求，可有悟道破镜之法？”
    无香大当家再次看向洞外。
    四周突然很安静，静的李无欢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李无欢快要数到第十下心跳的时候，无香发话了：“中原五岳，有一泰山，泰山上有一神庙，原本为古时皇帝祭神所用，近年来未有修缮，已经废弃，你若得空，可去那庙中，挪开神像，看看下面的石头。”
    “那石头怎么了？”
    “浮屠石。”
    “浮屠石？”
    “佛教有言，救人一命，圣造七级浮屠，七级浮屠代表七重考验，过了七重考验，便是极乐。然则，这浮屠其实是一面镜子，七面镜子，考验七重心境。”
    “竟有这等奇事。”
    “相传古时有一帝王在泰山祭天，上天降下神谕，那帝王从此励精图治，一鸣惊人，从此便有了俗世君主到泰山祭天，聆听神谕的传统。此刻想来，当年那帝王是对着浮屠石自照，看清了自己半生罪业，从此痛改前非。后来那浮屠石上修了神像，后来的帝王再也没有自照的机会，白白祭祀。我也是年少时轻狂，推到神像遇见了浮屠石。”
    原来是这样，无香年轻时见了浮屠石，心有所悟，于是突飞猛进。她后来或许还有其他造化，但能告诉李无欢这一个，李无欢已知足。
    “多谢大当家指教。”李无欢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无香没理李无欢，往后靠在墙壁上，继续出神。
    次日，无香带着李无欢，又在冰山上找了一天，方圆数百里，哪里有什么忘川暗河？只好再找个山洞避风。
    第三日，两人又飞行了几百里，直到了冰山边界，又是一片大海，这是走弯了路，到了边界了？两人只好再找个山洞休息。
    连续三日无果，李无欢有点泄气，当然最担心的还是无香大当家，她若找不到暗河该如何？
    “据说大地是圆的。”无香旁若无人的说道。
    圆的？不可能吧，大地明明是平的，怎会是圆的。
    “大当家何出此言？”李无欢问。
    “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大地原本是圆的，只是太过宽广，所以看起来是平的。”
    “难道就没有仙人遨游四海，看得全貌？”
    “北海冰山，南海汪洋，灵气都会稀薄，极少有仙人能够绕地一圈，即便有，他的地圆说也难有人相信。”
    “大当家看的那边古书，可是仙人所写？”
    “不知境界如何，只是听说那人被烧死了，他的书也一起被烧了，只有少数被暗中留存，我也是偶然见过。”
    不被烧死才怪？
    “在下倒是更愿意相信天圆地方说，也行天地边界处，是一片混沌，难以穿越，越过去了，兴许就成仙人了。”李无欢如此说道。
    “也许吧，等你修成太清仙人，去天地边界看看就知道了。”
    真要修成了太清仙人，还去天地边界找死干嘛？好好享清福不好吗？李无欢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话。
    无香不再言语，闭目养神。第四日一早，无香带着李无欢回头，往冰山中间去，这方圆四周，冰山石绵延千里，看来无香是笃定忘川就在这千里之内。
    结果在预料之中，还是没找到。无香照旧找了个冰洞休息，她心里大概也有些颓废吧。
    李无欢有些烦闷，趁着无香休息时，独自出洞透透气。阳光照耀下来，又见到传说中的极昼现象了。李无欢自顾自往前走，看见一片小水塘。这千里冰山，其实都是些礁石，石边有海，海边有石，不知那小水塘里面是淡水还是海水。如果是淡水，倒是想喝一口。
    李无欢走到水塘边，勺了一口水喝，竟然是淡水。李无欢大喜，俯下头大口喝了起来，突然看到一双眼睛！
    那是眼睛吗？还是海底的珍珠？再细看时，已经不见了。是自己看错了吗？如果没看错，那真的是一双眼睛的话，应该是什么稀奇灵兽吧，见到自己便跑了。
    又或者，是人鱼！
    李无欢打开医仙给自己的药方，第二味药，便是人鱼尾上的肉。据说人鱼在见到喜欢的异性时，鱼尾会分开，分化性别。吃鱼尾肉，难道是吸收里面的造化之能？李无欢不自觉看了下自己的下半身，不会吃出毛病来吧？
    李无欢神识往水下扫了扫，越往下就越难看清，这北海灵气稀薄，水下也是如此，而且水下波光动荡，难以看清，也不知究竟有多深。
    李无欢做了一个决定，他要下去看看！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根绳子，再把剑鞘插在地方，绳子一端绑在剑鞘上，一端绑在自己腰上，吸了一口气，跃入水塘。
    水下果真四通八达，会是忘川吗？
    李无欢忍住寒冷，捏了个避水诀，四处游走，却只见四周光滑如新，啥也没有。李无欢再一狠心，顺着最大的那股水流走，一口气走了好几里，每走一里，就从储物带中拿出绳子续上。
    “别再往前了。”
    绵香软骨，天籁之音。这声音既绵长温柔，又清脆悦耳，不似人间之音。
    李无欢回头，只见一双眼睛一闪而逝，李无欢追了过去，那眼睛早已消失不见。李无欢四下搜寻，一无所获，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只好原路返回。
    李无欢冲出水面，大口喘气，急忙从储物袋拿出一颗无香给的药吃下去，感觉灵气恢复了些许，身体有些暖了，随即双手合十，周身灵气外放，将水渍逼开，又捏了个火球术将衣服彻底烤干，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李无欢缓了缓，从身侧挖了一块冰，上面写上“知道忘川河吗”这几个字，又挖了块石头，和冰块绑在一起，丢了下去。
    没过多久，冰块单独浮了上来，上面加了两个字“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