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四下环顾一番，道：“三方势力既然已经到了，这试炼山道想来也快要开启了。”
    墨祁冷冷道：“往昔可都是五方势力一齐到达，今年倒是有些让人意外啊。”
    墨祁话锋直指天穹殿，显然是在说天穹殿江淼所为，让人不耻。因为江淼，妖神族和西华圣池的人无一到达。
    江翼辰冷漠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墨祁，面上不甚在意，不过，他却记下了墨祁这个名字。
    看到天穹殿的人没有回话，东云也冷笑着开口：“是啊，只是三方势力降临，此地倒是显得宽敞了许多。”
    墨祁笑道：“东兄所言不错，的确宽敞不少。”
    江翼辰开口道：“西华圣池和妖神族的人若是拥有足够的实力，何至于丧命？说到底，还是他们技不如人。”
    “是吗？”
    一道短促而凝重的声音突兀传来。
    众人面色一凝，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行身影自拐角口缓缓走出，正是妖神族凌云等人和西华圣池的顾子川的和白晶晶。
    “凌云？”
    “顾子川？”
    “妖神族和西华圣池的人竟然都没有死？”有人忍不住骇然出声。
    几乎所有人的神色都好似中了魔一般冻结在脸上。
    坠下深渊，竟然还未死？
    不仅如此，而且似乎实力也精进了不少。
    江翼辰眼眸微眯，目光自始至终都只落在凌云一个人身上，冷冷道：“凌云，你没有死？”
    凌云脚步一顿，锋锐的双瞳迎着江翼辰的目光，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落入下风。
    凌云冷冷道：“江翼辰，你还没死呢，我凌云不敢先走。”
    两股无形的神力于虚空之中碰撞在一起，咝咝作响。
    淡淡的一句话自凌云口中传出，众人不由得长长倒抽一口凉气，空间像是笼罩了一层死一般的岑寂。
    对峙良久，江翼辰周身的气息忽然弱了下来，笑道：“你没死，真的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江翼辰笑声骤然止住，语声瞬间冷了下来，接着道：“你若是死了，这证道一途，也便没什么意思了。”
    凌云笑出了声：“能让你这么惦记着，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很荣幸？”
    江翼辰冷笑道：“我觉得是。”
    凌云笑道：“那我便更不能让你失望了。”
    凌云的语声顿时冷了下来，补充道：“只是你，千万也不要让我失望。”
    江翼辰眼中掠过森冷异芒，笑道：“我保证。”
    说着，江翼辰转过头看向前方那错综复杂的试炼山道，不再说话，可眉宇之间却是难以掩饰那种期待之色，唇角浮着的笑意久久没有消失。
    凌云没有死，那么对于他江翼辰而言，此番证道之路也就有了意思，有了噱头。
    锋锐的目光扫了一眼江翼辰的唇角，凌云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炽热之色，对于之后的证道，充满了希冀。
    瞧着两人这般争锋相对，周遭众人皆是忍不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饶是东云，墨祁，还是天穹殿的几人看向凌云的目光之中都是多了几分异色。
    凌云敢如此和江翼辰说话，倒是有几分魄力。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喃喃低语时，凌云缓和而幽然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里有你的记录是吗？”
    语声平淡无比，然而落在众人的耳中却显得极为沉重。
    江翼辰明锐得宛若浩瀚星辰一般的眸子依旧凝望着面前的这错综复杂的试炼山道，连头都没有回地道：“你若有本事抹掉，我或许会更高看你一眼。”
    凌云漠然一笑，道：“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不多时，西华圣池周怀瑾等人自后方赶来，看到顾子川和白晶晶之时皆是木然而立，怔怔地望着顾子川，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信是顾子川无疑之后方才狂奔而来。
    这下，五方势力尽数到齐。
    而试炼山道便在此刻开启了。
    “轰隆隆！”
    前方那错综复杂的山道之上，忽然有着狂风大作而起，阴风怒号，紧接着万丈光芒仿若凭空出现一般，乍现而出。
    众人目光陡然一凝，只见前方那被白茫茫的迷雾所遮掩的山道渐渐地清晰起来，光芒闪烁，明晃晃的，让人心中不由得心生希冀和崇敬。
    山道错综复杂，好似扭曲在一起似的。不过每条山道依旧是独立的，约略有着二十多条道路，显然要进入哪一条山道全权由自己决定。
    光芒缓缓散去，最终化作了无尽的齑粉袅娜四散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尽数变得极端炽热起来。
    江翼辰踏入山道，东云和墨祁也跟了上去。
    凌云看向沈悠儿他们，笑着提醒道：“万事小心。”
    沈悠儿道：“你也是。”
    随之众人身形闪动，消失在了山道口。
    凌云凝视着此刻那渐渐清晰的山道，眼底闪过一抹异芒，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五指缓缓伸出，继而猛地合拢，攥得吱吱作响，神色也是在此刻瞬间变得坚定无比。
    此刻周遭没有了人，安静了很多，凌云脚步缓缓迈出，踏上了古老的试炼山道，随之修长的身形消失在了重重迷雾之中。
    问道之路，才刚刚开始。
    “嗡嗡！”
    当凌云刚刚踏足山道之时，瞬间便是觉察到周遭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嗡嗡！”
    原本满是微尘的山道上此刻竟是有着各色各样的花开始快速绽放，土块，岩石，甚至绝壑上，只要是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花影。
    天也变了，变得漆黑而又深邃。
    但凌云眼前却是百花绽放，春光明媚，仿佛天幕与地席恰好交错了一般。
    凌云抬头朝前望去，远处是无法看清楚的异芒——百花折射阴暗光芒的结果，这山道被淹没在花海之中，让人眼花缭乱。
    此刻的凌云便是立于这孤零零的山脚下，显得极为渺小，像是莹莹之火撞上了皓月当空，而眼前的这一切，仿若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望着眼前的这片花海，凌云喃喃低语：“需要经过考验是吗？”
    没有再多言，凌云直接朝前迈步。
    一步跨出，凌云周身气息瞬间攀升上来，目光警觉地朝着四周扫了扫，神色也变得明锐起来，似是担心周遭有着突如其来的变故。
    然而他却并未有什么发现，这山道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山道，而脚下的这些花，也仿佛就是普普通通的花。
    略一沉吟，凌云再度迈步。
    良久，整片空间依旧是平淡如初，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动静。
    凌云愕然地挠了挠头，困惑道：“这试炼山道…坏了？”
    下一瞬，凌云的瞳孔骤然紧缩，双腿登时瘫软下来，紧接着自脚底生出的剧痛直通全身，滚滚而来的痛觉如同潮浪般要将他淹没。
    “嘶！”
    凌云长长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双目晕眩，脑子也是茫茫然一片真空。
    与此同时，在其周身所笼罩的气息开始渐渐涣散，而那涣散的速度极为骇人，转眼间凌云的气息便是虚浮了下来。
    感受着身体里的急遽变化，凌云的心猛地颤动，面色阴沉如水地盯着脚下这些各色各样的花朵，在他眼中，这些花失却了本来鲜明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死灰沉沉的阴寒。
    凌云抬起头望向山道的远方，遥不可及，而这片花海正是沿着这茫茫山道蔓延过去，同样望不到尽头。
    凌云每迈出一步，都要踏在这些花朵上，但紧接着便是钻心的疼痛从脚下直升而起，让人不能自已。
    这些花朵中，充满恐怖的神煞之力！
    寻常神明如果踏入，恐怕瞬间会被秒杀！
    但他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
    凌云疼得龇牙咧嘴，脑中神经也不断地抽痛，浑身肌肉更像是身处寒风的簌簌枯叶般颤栗。
    神煞之力通过他的双脚，不断激起浑身上下的痛觉神经，历久不绝。
    转眼间，凌云的双脚已是鲜血淋漓。
    凌云内心抽紧，头上涔涔的冷汗滚滚而落。
    他忽然回首望去，只见来时他所走过的路仿佛是被鲜血浇灌过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即便如此，他还是得走下去。
    如果放弃，那便意味着他将什么也得不到。
    想到此处，凌云那双因为剧痛而逐渐黯淡的眸子瞬间充满了炽热之意，体内微弱的神力涌现而出，灌注双脚之中，随即身形朝前狂奔而去，丝毫不在意双脚上的伤势和周身的疼痛。
    如此持续良久……
    凌云奔突的身形渐渐因为气虚无力而缓慢下来，面庞也浮现出一丝苍白，气息几近枯竭，身体微微颤抖。
    浑身疼痛感再度攀升，凌云的脸因为痛苦而狠狠地扭曲在一起。
    他回望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楚了，
    而面前的路，同样渺无尽头。
    “呼！”
    凌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满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在这种极端而又诡秘的情况之下，他不仅要忍受周身这种几乎超越极限的痛苦，还要压制心中对于前路渺渺无尽头所产生的惊惶之感，若是换作心智稍微差点的人怕是直接都会昏聩在地。
    凌云抬头扫了眼前方的山道，那边被淡淡的白雾笼罩，仿佛没有尽头的远方，任何人怕是看了都得悚然心惊。
    但他的内心，始终没哟动摇！
    满是花影的山道曲折蜿蜒，如同巨龙盘踞在一起的龙身，周遭看似花团锦簇实则危机重重，一切都是笼罩在一层波诡云谲的轻纱之下。
    整片天地安静地出奇，仿佛这里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丝空气都在肃穆地见证着凌云血淋淋的经历。
    凌云缓慢地拖动着重逾亿万斤的双腿，脚下鲜血淋漓，满头冷汗涔涔而落，一串串地滴落在满是血迹的花朵上。
    艰难的呼吸声，喉间沙哑的嘶嘶声，血水吱呦的流淌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之中显得尤为刺耳！
    自凌云走上山道以来，已经过去了约略二十多天的时间，周身气息早已枯竭，再无半分神力温养双脚，只剩下浑身为数不多的神躯气力，然而他却依旧没有停下。
    凌云渺小的身影在面对这浩瀚无尽的山道之时，就好像没有丝毫的畏惧，孤零零的影子不断地朝上迈步，攀登……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天才，所有人绚丽光环的背后绝对有等量的痛苦和磨难同它平衡，想要脱胎换骨，必经痛不欲生。
    凌云的脸上早已是苍白如纸，浑身血液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甚至连手掌也都是白得透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红润的血色，显然是已经到了一种危险状态。
    他沉重得好似山岳一般的脚步依旧是慢吞吞地移动着，虽然历经半晌也没有走出几米远的距离，但他却依旧没有停下。
    因为凌云知道，只要停下就是永远。
    凌云狠狠地咬着牙，不过很快就渐渐松开了，此刻在他的眼中除了登上山道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事情，所以每一丝的气力都显得弥足珍贵。
    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他不想放弃，更不想让之前的努力都白白浪费。
    凌云轻轻地抿了抿嘴，空洞无神的双目似是僵硬住了，连眨都懒得眨一下，慢吞吞的双腿一寸寸地拖着……
    须臾，凌云周身气力消竭。
    然后昏厥倒地。
    沉重的眼皮缓缓垂落，凌云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不行！”
    凌云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遽，变得很亮很亮，他不能就这么睡过去，这一睡，他所失去的就太多了。
    “啪！”
    凌云的全身几乎麻痹，他艰难地支起身子，然后用头对准身旁的石块撞去，随之袭来的疼痛感将自己陷入泥淖的意识狠狠地踢打起来。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明锐的瞳影之中有着毅然之色涌现出来，接着，他艰难爬起身子，又朝前慢吞吞地走去。
    未过多久，他的身躯变得如泰山磐石般沉重。
    双脚血流不止，泛白如冰。
    最终，在用完了最后一丝气力之后，凌云还是倒了下来，沉重的眼皮紧紧阖上，鼻息沉沉。
    不久后，在凌云身后那些染血的花朵上，忽然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紧接着，那些彩光汇聚在一起，间中所附着的鲜血也融合了进去，化作一道道彩色的波纹朝着凌云的体内灌注进去。
    凌云的身躯猛地一震，苍白的脸色在此刻渐渐变得红润起来，然而他却并没有醒来，沉重的无梦睡意淹没着他，酣睡得如同昏死过去一样。
    漫天彩光齑粉一般飞舞盘旋，尽数倾注于凌云的体内，与此同时他全身已经枯竭的气息也是在此刻慢慢恢复，而且，重新出现的气息较之前更为强悍。
    他的双脚上血痂凝结，以一种极为惊骇的速度恢复着，须臾，血痂脱落，双脚完好如初。
    有风吹来，带来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枚鲜艳的花瓣飘零而来，落在凌云的脸上，鲜艳的花瓣更衬得他面颊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