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听故事吗?”
“想!”
许多年前的柳明玉还是一个很正常的小孩子。他稚嫩的脸庞看不出烦恼,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一片望不到边的花海里面。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有三把钥匙。一把叫舍弃,一把叫紧握,一把叫奇迹。三把钥匙化成人形,来到了这个世界。”
“名为舍弃的钥匙降落在了一片荒芜的大地,出生就被那里最强的生灵带走,从此成为圣女。名为紧握的钥匙降落在丰饶的沃土,出生被写下诅咒,从此远离故乡。名为奇迹的钥匙降落在最强的世家,出生就被赐死,从此漂流至海。”
柳明玉听不懂,他只是觉得母亲的眼神有些疲惫。
“正是青春,三人相遇在同一处。看青葱的嫩草张牙舞爪,追阳光永远不落。晚风啊,沉默着从来不言语,他们也是如此,看着风卷残云,任凭雨点滴落。”
“如若常人,也许就永远如此,可惜命运捉弄,太聪明,又太自作聪明。自己暗自许下了约定,相信终有一天,花开百里,人如桃花。命定于此,总是难熬,终是人不如花,自我欺诈。可又太聪明,太执着。时间不只抚平岩石的疤痕,也能粉身碎骨。你再回望,再划新伤。”
“可钥匙皆如此,谁又能说谁。”
“天命捉弄,称为罪罚。凡人抵抗,徒劳;钥匙抵抗,越陷越深。命运纠缠,越挣扎,越无路可走。仍旧不甘心,想惩罚,想坚守,想违背。都不可。于是各钥匙竟都等起了自己的命运结局。”
“舍弃之钥总是想紧紧握住自己拥有的东西,因为她从来一无所有;紧握之钥总是想抛弃一切,因为她从来被施加过诅咒;奇迹之钥总是想要放弃,因为他总是一事无成。”
“可命运终点来临的那一刻,舍弃之钥终于放弃了一切;紧握之钥终于有了紧握的理由;奇迹之钥终于是创造了奇迹。人一生的命运纠缠,仅仅是万般洪流中的几个字。甚至连一行字都写不下。”
“难道没有更好的结局吗?”柳明玉不是很懂。
“结局还没有到来,这是最好的结局。”
“妈妈,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的。你的眼角微笑很像你的父亲,很温柔。”
柳明玉轻声说:“是假的。”
天高云远,风轻云淡。远处飘来红光,似是夕阳缓缓坠落。
是坠落,不是夕阳,是火光,照亮的天空。
柳明玉呆呆看着远方,自己小小的家在火光中烧的最凶,那里面的人儿,从房梁坠落。
早已死去罢了,断气的人影,还曾在柳明玉眼前摇摆。
“爸爸,妈妈到底是怎么了?”柳明玉问柳玉。
柳玉看着被烧尽的花海,没有回答柳明玉的问题,只是低声说:“你看那花开多青涩,岁月多难得,吟唱过的七彩之歌,时光匆忙褪掉颜色。等到了春去春又来,花海依然在,盛开舞姿态,凋零惹怜爱。你若轻轻的喝彩,别问今后我何在。”
“今何在?化成灰土了吗?”柳明玉说。
“她生来就是荒漠,总比溺死在江南强上许多。”
“算不上最坏,就可以安然度过吗?”
“我也在残忍里面踱步了很久很久。”
“问心无愧?”
“我可以。”
“那我呢?”
“我会永远陪你。”
柳明玉轻轻说:“是假的。”
他要比所有人苍老的都要快,短短几年形容枯槁,奄奄一息。他总是在床头胡言乱语,时常神志不清。
柳明玉冷眼旁观。
他却又常常规划,看着日历,计算着时日。
“算着自己什么时候去死吗?”柳明玉讥讽,时间越久,柳明玉就越看的清楚。
“不好奇吗?”柳玉难得神志清醒,柳明玉也发觉了,柳玉清醒的时间越发多。
像是回光返照。
“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忤逆,如此堕落,身为人父,从不管教。”
“你不过当我是累赘罢了,我应该成为遗腹子,我应该从未诞生,是我将你困死在此,是我让你无法得到。所以你恨我,你希望我无能,你希望我废物,你希望我没有办法再融入,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柳玉摇摇头:“我早已接受这命运,我也早就释怀。我想你暴虐,想你贪得,想你为所欲为。尝遍万事万物,终有所得。我只是简单的希望,你能够有属于自己的一切,把所有都紧紧握在手心。”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忤逆这书写究极的命运。”
柳明玉只是冷眼旁观。
后来柳玉就消失了。
他死了罢,尸骨无存。
柳明玉这样想着,但是光芒一闪,他被传送到一个房间里。
“柳玉将你托付给我。”
“所以呢?”
“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你本可以,但是你要抛弃我,因为我是你的累赘。”
老人点头。
“送到另一个地方又如何呢?只不过是一场新的抛弃罢了。我不想为任何人而活,我想要为自己而活,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要记得,总有一天,你们都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一切!付出代价!”
“是假的!”柳明玉愤怒的怒吼:“时萌!”
当她出现在柳明玉的时候,柳明玉才发觉,自己仍旧无法释怀过去,他只能选择忘记,他只能选择不去想起。
“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你就是他提起过的孩子吗?”
“与你何干!与你何干!你是凶手,你是梦魇,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的爱是自私的占有,我不会去可怜川明泽,她从始至终都拥有着柳玉。如果她能放手,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又怎么会将她逼至死路。”
“所以我就不该诞生咯……我就是谁都怨恨的源泉啦,我就该独自承受这一切?我何时做错?”
“你不说了,与我何干。”
时萌伸出手就要捏住柳明玉的头颅。
四周的神灵冷汗直流。
柳明玉拔出震界之剑,一剑贯穿了时萌的胸膛。
“够了吗?”时萌觉得很可笑,这贯穿胸膛的一剑,当年柳玉付出一切为她愈合,而他的儿子又将旧伤撕开。
算是互不相欠了吗?
可惜,钥匙都是固执到死的。
如果不是如此坚定的意志,如何被上天选召为钥匙呢?
柳明玉眼神黯淡,无论如何,这命运的火种早已在他的身体熊熊燃烧。
再如何宣泄,也畏惧春风来。
柳明玉仰面倒下,四周的场景泡影幻灭。
他不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再也探寻世界的真相。
他只想随心所欲,想贪得,想暴虐。
从看到叶长眉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那种在心头永远无法抹去的感觉。
被称为漂泊命的东西。
他想要天合,天合确实有,他见证过一次又一次。
属于他的天合是不存在的。
他拼命去找寻,追求到的也不过是别人的天合。
越拼命,就越不是。
这世界,怎么会有人爱我呢?
神璟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成为我的黑暗,永远的堕入杀戮,永远迷失,有何不可?”
“我拒绝。”
一道破碎虚空的长刀突然出现,仿佛能切开世界万物。
“毁灭天宝,地狱问斩赠予你。”
“我拒绝。”
“说吧,你想要什么,本神能将一切都赐予你。”
“给我最好的材料,最好的锻造师,最好的设计师。”
神璟一愣。
命星万千,闪烁不定。命书之言,字句寥寥。
神嘤始还是站在命书前,犹豫着。
他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竟然连命书都不曾记载。
柳明玉站在星空边缘,看着远处的神狱天星,一直沉默着,周围的神官也是一言不发。
此中繁星若入梦,也算慰藉我心愁。
倘若人都是孤独的该多好。
“给我?”神璟接过柳明玉递给他的鞋子,神情诧异。
“送给张子熙吧。”柳明玉扔下这句就走了。
“此物太贵重,地狱问斩,你且收好。”
柳明玉没有再说什么,收起长刀就走。
“此物可称得上我族神器。”
柳明玉没有回头。
“可有名!”
“天下。”
一瞬间金光闪耀,耀眼的光芒刺的神嘤始睁不开眼睛,在他怪异的表情下,命书多了短短一行字。
柳明玉,享年三十三岁。
“哈哈哈!”短短一行字,却让神嘤始为之疯狂:“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是无名之流。”
而那一瞬间柳明玉一生的画面在神嘤始眼中流转,他强行阅读命书,他不怕,因为他早就是油尽灯枯。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逐渐低沉缓慢最后消失,神嘤始缓缓闭上眼睛。
这惊天动地的一生,怎么不被记载。
神凌轮看着命书多出的一行字,叹了口气:“老朋友,我已经尽力了,抹去命书上的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命运不可违,你想要你儿子的命运与你不同,恰恰相反,在天心所定公平中,你儿子的命运又与你相同。”
而柳明玉不去理会,他随性而来随性而去。有时拯救苍生,有时暴虐屠星。
人们后来口中地狱极恶之鬼。
就是他柳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