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月推开卧房的门,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暖意扑面而来。
为了取暖,屋里生了两个炉子。
血腥味她心底一沉,走进去,绕过屏风,就看到光着上身,后背扎了十几根银针的萧煜。
此时,他的脸上毫无血色,紧闭双眸靠在言卿的肩上。
苏翎月双眸泛红,轻声走到床边,哽咽着问:“陆伯,他怎么样?”
“毒药被打的时候吐了一些出来,好在提前服了药,不是太严重。”
“只是……”陆伯顿了顿,沉声道:“皇帝下手很重,我尽力,希望他能度过此劫。”
苏翎月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彩蝶彩衣忙扶住她,彩衣安慰道:“小姐,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是啊,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彩衣附和着。
苏翎月想起她进去的时候,皇帝的脚是踩在萧煜的胸膛上的。
萧煜的胸膛、胳膊、后背、腰间,到处都是青紫的淤痕。
她很难想象,在她进去之前,萧煜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看着满身伤痕的萧煜,眼泪不受控制的一颗颗滑落,心脏揪的生疼。
陆大夫开始拔萧煜背后的银针。
最后一根银针拔掉后,萧煜的身体开始微颤。
苏翎月紧张的上前一步,“陆伯,王爷这是怎么了?”
“他的体内有淤血,必须吐出来。”说着拿起痰盂放在萧煜身前。
陆大夫拍了萧煜的后背几下,他的身子动了动,吐出一大口鲜血。
言卿忙拿着痰盂去接。
苏翎月手微微颤抖,努力定了定神,让自己平静一些,拿着帕子擦去他唇上的鲜血。
萧煜依旧昏迷着,只是吐完后,呼吸似乎顺畅了些。
陆大夫见他不吐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探了探脉搏。
“陆伯,怎么样?”苏翎月的声音有些颤抖。
须臾,陆大夫放开萧煜的手腕,沉声说道:“还需要观察两天。”
“您的意思是……”
“这两天若能平安挺过去就没事,若挺过不去……”
后面的话陆大夫没有继续说,苏翎月却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若挺不过去,萧煜就会死。
一瞬间,苏翎月全身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言卿听了陆大夫的话急了,“陆伯,你可是神医,没什么是你治不好的。”
陆大夫默默的给萧煜喂下两颗药,又喂了些水,看着他将药吞下,才缓缓开口:“我不是神仙,只能用尽我毕生所学尽力一试。”
言卿双眼泛红,看着面色惨白的萧煜,声音有些颤抖,“王爷,你的仇还没报,裴家和其他人的冤屈还没洗刷干净,你不能死!”
陆大夫出奇的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情绪一般,扶着萧煜躺下。
给他上半身盖好被子,陆大夫又开始检查他的腿。
他凝神在萧煜腿上按了几下,最后在膝盖处停下,又轻轻捏了两下。
“王爷的一条腿脱臼了,必须接上,言卿你去按着王爷的身子,防止他乱动。”
言卿擦了一下眼角,坐到床的另外一边,按着萧煜的身子。
陆大夫抱着萧煜的腿,让腿微微弯曲。
大概是感受到疼了,萧煜开始挪动身子,却因为内伤和言卿按着,他挪不动。
萧煜口中发出闷哼声。
听到萧煜的声音,苏翎月也顾不得擦脸上滚落的泪珠,忙起身走到窗边,扶着床架站着。
陆大夫缓了缓,见萧煜不再挣扎,他的手上开始用力。
“咔嚓”一声,错位的骨头恢复原位。
萧煜痛的身子猛的动了一下后,失去意识,又陷入昏迷。
苏翎月怔怔的,看着言卿给萧煜擦冷汗。
她还是不敢相信,昨晚还紧紧拥着她的人,此时竟在生死一线徘徊。
看着萧煜苍白的面容,她的指甲在嵌入掌心。
陆大夫出去找了两块三指宽的板子,来到床边,给萧煜包扎固定,言卿在一旁帮忙。
许是因为刚才接腿的疼痛,让萧煜陷入深度昏迷,此时他的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
陆大夫又检查了身体其他地方,发现掌心有伤,就从药箱中拿出药和绷带,走到苏翎月的身旁。
“我去熬药,他手上的伤你来治,用你的力量来减轻他的疼痛吧。”
苏翎月看着陆大夫,陆大夫冲她点点头。
她看了看陆大夫手上的药瓶和绷带,微微颤抖着手接了过去。
“言卿,一起来熬药,这有王妃看着。”
说完,陆大夫带言卿一起出了房间。
“彩蝶……去打盆热水来。”苏翎月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好的,小姐。”
彩蝶出去后,苏翎月在床边坐下,握着萧煜的手,看到满手的血迹那一刻,鼻子一酸。
苏翎月拆开萧煜手上薄薄的一层绷带,就看到萧煜宽大的手掌满是血迹,掌心已经血肉模糊。
他当时该有多疼,才会将手掌伤成这样。
苏翎月抚着心口处,深深的呼吸着,痛感才得到缓解。
见她这样,彩衣担忧不已,生怕苏翎月也出什么事,忙上前关心,“小姐,你怎么样?”
苏翎月强忍着汹涌的泪水,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不管怎样,她都会信守诺言。
她要尽力救萧煜,若是救不了,她就杀了皇帝去陪萧煜。
彩蝶走进屋,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
苏翎月将帕子拧至半干,轻轻的握着萧煜的手,给他擦拭手上的血迹。
两只手都擦好时,盆中的清水已经成了血色的。
苏翎月将药粉倒在萧煜的掌心,又给手背换了去疤的药,才小心翼翼的包扎好。
接着换另外一只手。
苏翎月将萧煜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给他盖好被子,俯身,在萧煜的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皇帝刚面色阴沉的回到宫里,就召来了司马长风。
“去查一下苏珩最近都在做什么,派人盯着。”
“是。”
司马长风拱手应着,顿了顿,又看向皇帝,“陛下是怀疑苏珩了吗?”
皇帝冷哼一声,“他的长女是萧煜的王妃,朕的计划他是知道的,暗卫这次损失惨重,朕很难不怀疑他。”
皇帝又想到今日苏翎月的话。
她在那个时候提起苏珩,就是想威胁他这个皇帝。
苏珩并非一心忠于他,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以前,他能替自己平衡文官之间的冲突,也能办一些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他异心太过,那也没有留着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