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透露着五彩斑斓的黑色旋涡出现在祁世宁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一脸的恍惚,当真的要前去秘境之时,他反而有些退缩之意。
但周围一行人那期待的目光又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前了几步。
“世宁,那些丹药的用法我都标在那些小纸条上了,遇到事情千万不要节省,这些丸子都是可以再搓的。” 左苍摸了一把祁世宁的头,他还是有些担心。
“世宁,千阮把那东西给你了吧,用法也跟你说了吧,记得也不要省啊,我也还能再做这些符的。”屠醉柳将碍事的人挤开,也伸手摸上人的脑袋,她的神情慈爱,对那几张联系符需要裴千阮心头血的事情只口不提。
几人一一和祁世宁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又转头叫一起同去的几位结丹弟子多多照顾一下这新来的小弟子。众人也都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包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明明进入秘境之后掉落的位置都是随机的,能不能遇上都是个问题。
解梦站在离人堆比较远的位置,在经历了上次祝鸿羽若有若无的视线之后,她并不想站的太近。
但她的一旁站着同样遮蔽气息的裴千阮就很奇怪了。
“软软,你不去送一下小花?然后在贴心地跟他交代几句什么?”解梦遥遥地指了指正在四处张望的祁世宁,虽然小孩掩饰的很好,看起来只是随便往周围看了几眼,但那眼神中的寻找可瞒不过她的双眼,“人家好像很想要自己的师尊去鼓励安慰一下呢?”
“我出现了只会给他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她愣了愣,并没有想到一向少话的裴千阮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她也没有想到,人居然会给她这样的回答。
“你会担心他有压力?”她想从人冷峻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担忧之色,可那张如同万年冰川常年不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朝着祁世宁的方向看着,很难让人相信刚刚的话居然是出自他口。“你修的不会是什么师慈徒孝道吧?”
裴千阮淡淡地扫了一眼胡言乱语的解梦,没有说话,但那冷漠无情的眼神让人凭空就感觉到了如果再乱说可能会被一剑扎死的感觉。
解梦缩了缩脑袋,将手中那丝绢假意捂了捂胸口,表现得像是被人惊吓到小心脏一般,“这秘境会限制人的修为,但会儿我会跟着溜进去,如果受伤了可得报工伤~”
“工伤是何意?”
“……”她眨了眨眼,那鸦羽般的睫毛也跟着扑朔朔地扇动,“自然就是工作时受到的伤害,小花可能补偿不起,但是小花师尊自然能够补偿的了的~”
解梦的声音又夹杂了丝丝甜腻,她每次说话时总会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裴千阮的眼眸颤了一瞬,“以你的能为,不会受伤。”
这种信任让她受宠若惊,但她只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仙君这是想要赖账不成。”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总是那么多戏,裴千阮只是侧过头去不再看人。要是解梦再细心一点的话,便能够看见人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那细小的弧度,就像是捻了个清心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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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似乎是众人准备出发了,那漩涡的光芒也变得刺眼起来。
“此次前去秘境,定然也会遇到其他宗门之人,万不可与其交恶,但若是有人故意惹事,你们也莫怕生事,只要记住一点,你们都背后靠着天海归元。”华明寅并没有再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将现在为内心唯一想说的话用着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在祁世宁的身上停了一瞬。
虽然祁世宁的命灯已然与天元香融为一体,但那也只能在人命悬一线之时起作用,若是受了什么伤,还是会有些许的危险。只能期望这孩子的运气也能够好一点吧。
有时候,踏上仙途的那一刻,运势也会成为其修仙时必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好了,去吧。不用刻意追求什么宝物,你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华明寅手一扬,一阵药物的清香便钻入众人的鼻间,瞬间,他们压抑于心底的隐约的不安也被渐渐的抹平。
以康荔为首的结丹期的几位弟子先行进入旋涡,而祁世宁是跟在最后的。
直到他身前的人也完全进入了那颜色奇妙的旋涡之内后,他所想要见到的人依旧没有出现。他止住了向前走去的脚步,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往后看了看,可是那雪色的人影依旧没有现身,周围也并没有那熟悉的冰冷的气息。
“世宁,怎么了?是忘记带什么了吗?”屠醉柳有些疑惑,祁世宁这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不、没什么。掌门,各位长老,那我就走了。”祁世宁尴尬地收回了视线,动作有些僵硬,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干咳一声,但那脚步之慢让人看得有些小小的迷惑。
忽然间一阵淡淡的微风拂过,就像是在推着他向前走一般。
祁世宁只觉得自己的脚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停地向前快速地走着。而自己的背后也像是被什么人推着一般,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正推在他的背后,让他只能加速地向那黑色的旋涡走去。
他轻轻地低声说道,“解梦?”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人能够做到这个程度。
而正如同他所猜想的,那熟悉的女人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那股幽香也环绕在他的周围。
他微微向周围看了看,掌门和三位在场的长老几人都像是没看见到他身后有人一般,正一脸期待又不舍地目送着他。
……解梦的修为,竟然还要比他们要高出许多吗?可这样强大的人,为什么要如此帮助自己?
难道自己的父母除了救了师尊之外,还对解梦有着什么救命之恩?
正在这么想着,他只感觉脚下一空,原来是一半的身体已然进入了旋涡之中。
祁世宁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边缘,那柔软的灵绸也被他捏出了一点褶皱。
随后便是全身向下坠落的感觉,毕竟年纪还是算小,他忍不住地惊叫了一声。
那掉入棉花般的感觉又出现了,他鼻间那股掌门挥出的药香也被解梦身上那特殊的香气所覆盖,只剩下那温暖的感觉包裹着他。
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不知为何,他对于接下来所要遇见的事情忽然不是那么害怕了。
不过,秘境之中不是会压制修为的么……解梦她,会不会不太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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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同于外界的景象,山川河流、草木花鸟都蕴含着浓郁的灵气,仿佛每一寸土地都在孕育着这源源不断的灵气。那是一种与在天海归元时全然不同的气息,仿佛让人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祁世宁从那黑暗中回过神时,只能看见这幅世外桃源的画面,本以为自己所在的天海归元的风景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仙境了,没想到传说中充满着魔物的秘境居然是这副景象——远处山峦起伏,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其间,河流清澈见底,水流潺潺。
他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又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这附近充沛的灵气,将它们缓缓地梳理吸收,那一道道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四肢,又缓缓地向他的丹田汇聚而去,正当他想要加快吸收的速度时,一种只滞涩感忽然传来,阻止了他继续吸收灵气的举动。
“看来先前教你的都忘了。”那女声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语气却忽然没了之前的温柔。
祁世宁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周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烟雾,而他的腹部的烟雾尤为厚重。
“解梦?”祁世宁愣了愣,这才感受到全身有些冷,似乎刚刚被他吸纳的灵气之中混杂着什么别的东西,让那些灵气刚才所经过的经脉处都像是被什么冻住一般,那和师尊的冰霜之气全然不同,反而带着一股森然的阴冷,他的丹田处也逐渐出现一种胀痛之感,像是有一团奇怪的阴冷气体正在不断的膨胀,如若不是有着解梦那淡淡的烟雾在帮他抵挡着这东西的入侵,恐怕他现在的情况肯定不用去猜……
他满头冷汗,嘴唇被牙齿紧紧咬着,一丝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弥漫开来,这才让他保持住了清醒,不会被那不断传来的痛苦给痛晕过去。
没错,他居然忘了秘境之中时时刻刻都充满着危险,竟然大意到被眼前的美景蒙蔽,直接吸收这浓郁到不正常的看似纯净的灵气。祁世宁有些懊恼,他艰难地看向为自己护法的解梦,“对不起。”
解梦这时候确实有些生气了,她抬起手戳了戳祁世宁的额头,直直地将人脑门都给戳红了,但顺着她的指尖送去的,便是一缕精纯的紫色灵气。
那灵气与世间任何一处的灵气都不同,蕴含着更为精纯的能量。而这一缕能量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般,朝着祁世宁的丹田走去。
祁世宁并没有对解梦设下防备,任由人操纵着那股奇异的能量侵入他的经脉与丹田,将那些正在他体内作乱的阴冷气息缓缓地驱除。
解梦的额间也渗出了一丝汗水,她现在的修为被压制,而自己的能量又过于霸道,如果一不留神,可能就会伤到祁世宁的根骨,虽然人有着天元香的底牌能够留存一息,可到底不能在现在就将这手底牌就打出来。
当她将最后一缕灰色的魔气都散尽之后,她默默地松了一口气。果然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自身修为的强大之后,再去让她以与术法不相符的修为去操控,实在是有些不太习惯。
“对不起。”祁世宁又说了一遍,他看见解梦那不经意的擦汗动作,顿时开始懊悔起来,要不是自己的不注意,也不会连累到人了。先前那一路顺畅的修炼让他建立起的微弱的信心,此刻又悄然崩塌。
解梦一步上前,捏了捏那张黯淡下去的小脸,“怎么,这就被打击到了?”她笑了笑,又拍了拍人的头,“先前被华明寅那群人每天轮流教学不给休息的余地时,你可是没有打过一次退堂鼓。”
祁世宁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修炼时累的是自己,再怎么样都累都是他自愿去接受的,而这一次他可是连累了……
“放心,别想着连累我。”像是知道男主这样的性格脑子里会想什么,解梦立即说道,她又像是想起些什么一样,对着面前的小孩莞尔一笑,“再说了,在你这我受的‘累’,软软可都会补偿我的。”
这不是让他压力更大了吗……比起解梦,他更不想麻烦师尊啊……祁世宁默默无语。不知怎么,他对于解梦的态度更为亲近一点,或许是因为,是人当初那句话让他走上了这一条路,给了他能够重获新生的感觉。
在他日复一日被从前的血色梦魇所蒙蔽的时候,是那温柔的双手抚过他的头顶,让他能够安稳地度过这些难熬的日日夜夜。
“好了,休息完了就该准备出发了。这里气体过于浓郁,可不是什么好事。”解梦挥了挥手,将人从沉思之中拉出。
“你……你不遮掩自己的气息了吗?”祁世宁注意到人的周围并没有出现往常一样的烟雾。
解梦状似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我现在可是不过‘结丹’呢,而且这次的秘境宗门很多吧,等会如果被问起来随便说一个宗门不就好了?”说完,她就像是真的在思考要说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一般垂眸思考,又在下一瞬间眼神亮亮地,像是在和祁世宁商量一般,“那个什么……合欢宗?”
祁世宁后退一大步,刚想抬手阻止解梦这过于跳脱的奇思妙想。
但人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好像根本没有商量的意思,她朝着外表和心灵都还幼小的男主眨了眨眼。
“……”祁世宁又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