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清瘦的春日千夏，长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上高马尾，而是自然垂在双肩，黑色的西装校服更衬出她整体身材的修长，清澈的双眸此刻正一丝不苟地看着身旁的少年。
    “所以，栗山同学，你是怎么想的？”
    半夜的风不断从栗山麦外套的袖口里钻进来，明明面前只穿着春季校服的春日千夏似乎都不觉得冷，但他却觉得格外凌冽。
    也许违法交通规则只是件小事，但如果整个国家前1%的人都没有把这些规则当回事，那就会是大问题，迟早会形成一个与底层隔绝的特权阶级……
    可是……栗山麦不得不承认这种特权对人很有诱惑，就像他现在很想开车一样。
    或者说，有时大家不是恨特权，而是恨拥有特权的不是自己……
    “不过……”他顿了顿，对着春日千夏眨了眨他的三白眼，“法律只是国家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现在我对他们有意见，所以该反抗。”
    “造反有理。”
    春日千夏双手环抱胸前，扬起脸看了过来。
    “栗山同学，如果你对法律有意见，应该努力去改变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唱着反调。”
    “而且，未成年人没有取得执照资格就在公共道路上驾驶机动车，怎么看都是大众朴素的共识，和统治阶级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公共安全。”
    四月东京的午夜，还是有几分未褪去的寒冷，春日千夏说完，胸前的双手抱的更紧了，只穿着及膝袜的腿也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行吧。”栗山麦干脆举起双手做出投降手势，放弃了和她争论。他又抠了抠脑袋，回想了一会儿补充道：
    “那我走路送你回家吧，好像这离你家只有三四公里吧。”
    春日千夏脸上露出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花音姐还在家等你，栗山同学你太晚回去，她会不高兴的吧。”
    “不用担心她。”栗山麦咧嘴笑了笑，“这几天多亏你照顾小南了。”
    “这只是作为社长的责任而已。”春日千夏声音说得很坚定，但视线却一直躲避着，“我先走了……”
    “明天见……”
    最后的声音小到快消失到空气中，春日千夏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转头，小跑着就离开了栗山麦的视线。
    看到系统里面不断蹦出的心动值，栗山麦心里倒还有些不是滋味，三井花音可能就在楼上看着，也不太适合和她走的太近……
    但……
    这几天麻烦她太多了，而且……
    栗山麦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最近东京街头还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平稳。
    自从在柳木原町混上号以后，他对霓虹的治安已经有了新的认识，各种意外发生概率并不低……
    栗山麦望向自己公寓的窗户，开始有些犹豫，心思变得飘忽不定。
    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吧……
    但他犹豫时，却发现五感竟越发地变得清晰，甚至周围昆虫细小的声音，都能被他的耳朵完整捕捉到，他有些惊奇于身体的变化，开始静下心感受着周围。
    奥菲以诺因子在他体内流淌着，加上从系统里兑换的车技s+，跑酷s和格斗a的能力，带来更敏锐的洞察力，体力和反应速度，让他的已经异于常人，甚至已经可以比肩《fate》里数值一般的英灵。
    只要认真感受，他能清晰地听到三井花音和小南在公寓隔音极好的屋子里玩闹的声音，小南还正在极不情愿地讲解着剧情……
    小南似乎对又要从头再看一遍很不满意……
    但三井花音却依然把小南抱着，开始饶有兴趣地从头看着《faiz》。
    甚至，天空中的水蒸气正在凝华变成雨滴的微弱声音都被他耳朵捕捉到了。
    要开始开始下雨了……
    东京的天气总是这样阴晴不定……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一颗雨滴刚好落到他的嘴唇，他急忙就将感知换了个方向重新追踪了出去。
    他能听到春日千夏的脚步声已经走出公寓门口的辅道，似乎在主干道上的路口徘徊着。
    “她没带伞？”栗山麦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她在包里翻找的声音也传进了栗山麦的耳朵。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和三井花音回来的时候，地上的马路还都是湿漉漉的。
    可能是她走的时候忘记带伞了吧……
    她那样严谨的人也会有忘记带东西的时候吗？
    栗山麦嘴边念叨着，再回想起系统刚刚不断冒出的心动值，一种欠人情的愧疚不经意间冒了出来。
    要一碗水端平！
    栗山麦下定了决心，一路小跑地跟了上去，由于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直到他停在春日千夏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都没有引起千夏的注意。
    这时雨已经变大，春日千夏变得有些焦躁，左顾右盼地朝着马路两边望着。
    在想怎么会就把伞落到栗山家了……
    在想uber的司机还有多久才能到……
    在想现在为什么不去找个地方躲雨……
    也在想心情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烦躁，什么事情都没有耐心干下去……
    可是，突然，一阵风声从她头上飘过，雨突然停下了，焦躁的内心一瞬间竟也变平静了。
    栗山麦很自然就把自己的皮衣外套披到了春日千夏单薄的校服上面。
    “打的车还没来吗？”
    春日千夏平静的眼神中有种藏不住的惊喜，但语气仍保持着平日里的冷静。
    “车还有五分钟，等个路口掉头就到。”
    “你怎么来了？你不怕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吗？栗山同学。”
    “没事。”栗山麦摇了摇头，“下雨了，花音说让我来送送你。”
    “嗯……”被皮衣外套盖住的春日千夏有些疑惑地砸了砸嘴。
    “她发现你没带伞……”栗山麦随口补充道，但说完就发现不对，连连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快走。
    “先去躲雨！”
    “去旁边的便利店等车吧。”
    就在刚刚那对话的半分钟，栗山麦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打湿了，他没多犹豫，说完拉起春日千夏就往路边便利店跑去。
    可他现在的身体快到离谱，即便运动神经发达的春日千夏也只能下意识地被他拉到便利店里去。
    看到已经被淋成落汤鸡的栗山麦，她有些诧异地在心里嘀咕道：
    “他怎么……自己没带伞？”
    “还给我披上他的外套？”
    “难道……”
    春日千夏眼神一闪，楞到了原地，原本以为他是回过家的，可现在她有些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栗山麦却完全没很熟练地就在便利店找到毛巾擦拭起来，又顺便买了一把伞拿了过来。
    “车要来了吗？”他随口问道。
    春日千夏却低着头，双唇紧抿，紧紧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栗山麦轻轻地说道：
    “……好像堵在前面了。”
    “我看看雨还大不大。”
    栗山麦说完，就撑着伞从便利店走出去看了看，身体的实力竟然能让他在模糊的大雨天清晰看到两三公里外的路口。
    视线之下，竟看到远处路口几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车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半夜的东京也开始堵起了长龙。
    他回头朝便利店里的春日千夏问道：
    “你打的车牌号是多少？”
    春日千夏脑中的思绪被他突然打断，只机械地回答出车牌号。
    “那不用等了。”栗山麦回答得十分肯定，“它车祸坏在路边了。”
    “？”春日千夏的大眼睛疑惑地闪了闪，刚想开口问什么，手机铃声。
    接过电话，她的小嘴更是迷惑地翘起一个奇妙的弧度。
    “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打电话来说他遇到事故了，平台会派新的车过来。”
    “没事。”栗山麦轻笑了一声，“刚刚看到前面有点堵，随便猜猜。”
    “骗人……”
    春日千夏立马跑出便利店看了看，可因为雨太大，除了前方道路似乎堵成了一坨，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转过头回来，她有些无辜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人偶尔也会碰到运气特别好的时候。”
    “只要概率不为零的事件都有发生的可能，被你碰见也不是不可能。”
    她用小手指轻敲着下巴，像是名侦探一样得出了结论。
    “有时能一直保持运气好，也是一种实力。”栗山麦并不想给她透露太多，毕竟拥有超能力这件事，能保密就最好。
    “准备再打一辆车吗？”听到便利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栗山麦手指了指门外，“这个雨，感觉打伞都要被淋透了。”
    “不太行了。”春日千夏摇了摇头，“现在平台上排队有点久。”
    “怎么？你没叫家里的车来接你？”栗山麦想到她的家世，随口反问道。
    东京都里有一群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坐一次电车，也不是空穴来风。
    “嗯……？”春日千夏的脸上浮起一阵阴霾，似乎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而显得沉默。
    栗山麦看她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又看了看便利店门外哗啦啦的雨声，也没在追问，倒是又去买了两瓶冻的发白的可乐朝她递了过来。
    “现在走回去雨太大了，坐会等雨小了再走吧。”
    “谢谢。”
    春日千夏这才回过神来接过可乐，和他并排坐在了便利店靠落地窗的餐桌座位上。
    望着窗外星罗密布的雨点，春日千夏带着阴郁的脸才稍稍放松了一点，她轻轻抿了一口可乐，才开口说：
    “其实……我是不想要家里知道……”
    “这么晚我还在你家附近……”
    春日千夏小声地咕哝着，头也埋得低低的，黑色长发如帘幕垂下，遮住了她的侧脸，但栗山麦刚转过头去，就看到她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