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那双虎目之中满是烦躁，但是，碍于眼前往来的人都是老亲，打，他是可以打，但是，又不能下狠手。
    在此地待上一会儿，着实忍受不了之后，贾赦就起身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
    只是，贾赦也没有想到，在他离开之后，那些本来还碍于贾赦存在不敢开口的勋贵们也按耐不住，将自己心中所求跟贾母乃至贾敬说了出来。
    只是，在下一刻，本来还因为这些人的拜访和奉承感到高兴的贾母那张慈祥的笑容一瞬间就收拢了起来。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封君在这个时候才显出了一位国公夫人该有的姿态，而不是往日那般的短视和偏颇。
    “你们说想要求娶迎春丫头。”
    贾母皱着自己的眉毛，看着眼前这些神色各异的勋贵夫人。
    说实话，在这些夫人来到此地的时候，贾母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感。
    毕竟，这些老亲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现在，既然来到了这个荣禧堂，不就是在觊觎他们荣国公府中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就只有她这位老荣国公夫人才有机会从现在的荣国公手中拿到。
    但是，当这些勋贵妇人真的从口中说出来，传到贾母的耳朵之中的时候，贾母还是觉得有一些不现实。
    这些往日之中连跟他们荣府交流都不准备交流的女人居然来帮他们的宝贝儿子求娶他们荣府的姑娘，还是最不起眼的迎春。
    只是~
    在这些夫人想要询问老夫人的意见的时候，贾母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
    这些人求娶探春还好，至少老二家的那个混不吝还在觊觎她的私房，再加上老二对于所谓的庶女也不怎么在意，她这位国公夫人只要开口，老二夫妇还是愿意听她的。
    但是，这些夫人求娶的偏偏是老大家的姑娘，那就不好弄了。
    毕竟，外人或许不知道，这些勋贵，这些老亲绝对听说过贾府之中贾母的偏心。
    因此，虽然说贾赦还认贾母这个母亲，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在贾母几十年如一日的偏心之下贾赦还会愿意听从自己母亲的话语将自己膝下唯一的女儿嫁给那些连贾赦他自己都不如的那些废柴纨绔。
    是的，即便是贾母不言语，即便是贾母出生于武夫之家，大字不识几个，但是，岁月所带给她的丰富阅历还是令这位坐在荣府最顶点的老封君越发像是一只老狐狸，只是凭借着这些人的三言两语就看清楚了他们心中的贪婪和欲望。
    只是，正是因为看清楚了他们的欲望，之前还是乐呵呵的贾母此刻不愿意发出什么声音了。
    用家族的一个废柴换取贾赦的嫡女，进而窥探贾赦的传承。
    真是搞笑啊！
    即便是贾母真的有权力左右迎春的婚姻，贾母也不会答应这些人的想法的。
    毕竟，在外面，那个侄儿可不是吃素的。
    在这个宗族法规大过天的时代，贾母真的答应了这件事情而后导致贾赦留下的东西外流，贾敬就真的敢以族长的身份将贾母赶出贾氏。到时候，就算是贾母在史氏那边地位也很高，她也不得不面对母族的抛弃。
    想到这里，贾母似乎是能够感受到贾敬侄儿那双如狼眼眸之中闪烁的猩红的光芒，不免打了一个寒颤之后才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在众多诰命的面前连一句话都没有资格说的王氏。
    看着王氏那低垂的脑袋，贾母就已经感觉到不好了——都说娶妻娶贤，她到底是走眼了。
    “王氏！”
    贾母低声喝骂一声，将快要将心中的贪欲和嫉妒酝酿成一口毒酒的王氏的心神唤回之后，她那双慈祥的眼眸之中闪过了几分厉芒。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你在做之前给我想好，你的那位哥哥是能够挡住赦哥儿的拳脚，还是能够挡住贾氏族长行使开除族籍的权力！”
    贾母此刻是在众多老亲的面前直接下王氏的面子。
    王氏好面子，但是，此刻，贾母可管不了这么多。
    寻常时间，贾母多少还会顾忌一下王氏身后的王子腾，不会干出当着众多诰命夫人给王氏下面子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候，贾母真的担心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真的会鼓动自己手底下的那些喽喽搞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到时候，贾赦那个莽夫说不定真的要动手开杀了。
    不止一次从贾赦的身上感受到那如他父亲，不，比他父亲还要可怕的杀机的贾母根本不相信贾赦与贾政之间的感情能够压住一位父亲在知道自己的女儿被算计的时候的杀意。
    到时候，只是牺牲王氏一个人的性命还好，说不定，金陵四大家族之中要少一个家族。
    再者说，作为国公夫人的贾母是真的知道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此界通鬼神。
    她家老爷和公爹，从来就没有走远，就在那贾氏祠堂之中待着。
    如果真的被这些鬼神祖灵知道她，贾史氏将他们贾氏存续之机给毁掉的话，贾母相信，自己百年之后，就算是代善不肯杀了她，自家那位杀生无算的公爹绝对会宰了她的。
    “王氏！”贾母在得不到王氏的回应，她那张素来慈祥的面容变得有了几分威严，声音也在不自觉之间变大了些许，呼唤王氏的声音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愤怒。
    贾赦忤逆她是因为这个混球长大了，有本事了，更是因为这个混球展现了超越贾母身后关系网所带来的可怕力量，但是，王氏在贾母面前算什么，单单一个孝字就足以压死这个无知的蠢妇。
    不自觉之间，往日在贾母眼中千好万好的王氏已经背上了蠢妇的名号。
    “母亲，我知道了。”低着脑袋，王氏已经能够想象出周围那些勋贵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了。她那双本来就是阴冷的眼神之中的寒意愈发深重。但是，在听出了贾母言语之中的愤怒之后，她也只能够收敛心中的千百毒计，低声回应贾母的咆哮。
    只是，出乎贾母和王氏的预料。将眼前的这尴尬的一幕看在眼中的众多勋贵夫人并没有开声讥讽，嘲笑，言语之间的温和甚至令王夫人都不敢相信这些夫人是那些联手将她排斥在勋贵夫人社交的妇人。
    贾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些巧笑嫣兮的贵妇，在确认这些夫人在面对她的严词拒绝，眉眼之间没有展现出什么失落的表情，更没有什么恼怒的情绪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是，就在贾母放宽心，准备继续交谈的时候，已经有长袖善舞的夫人轻笑几声，三言两语之间就话头偏向了各家那些纨绔孩儿，轻而易举地转变了这个以贾母为中心，联姻为主题的茶话会的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