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瑄?过来给哀家看看,你出生那年哀家还看过你,后来就没看过了。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那个时候你那么小,感觉就是在昨天一样……”
太后说着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她捏着手绢擦了擦眼角:“人老咯,不中用了,说着话就总会想起过去的事情来。”
“老十家的,你过来。”太后招了招手,让十福晋走上前来“这两孩子哀家喜欢得紧,你看能不能今晚在我这里住两天,陪老婆子说说话,后日再回家?”
“太后,弘瑄如今十五了,多少有些不便。庆成性子又有些顽皮……”
“无碍,就住在哀家这寿康宫,能有什么事儿!皇家贵胄的女孩子,咱们满人姑娘活泼些才是好的,才有老祖宗流传的风范。哀家就喜欢活泼的女孩子!你看着满宫现在都没几个孩子,哀家膝下实在是孤单。”
说话间,太后对竹息使了个眼色,竹息会意退下了。不一会儿,竹息姑姑就捧过来一个匣子,太后从中间拿出一对赤金蓝宝石葫芦簪。那簪首上的蓝宝石大如鹌鹑蛋,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
“你看你,好歹也是个亲王福晋,怎的打扮得这样素净。”说话间,太后就将一对金簪簪到了十福晋头上。“等以后,一支给咱们弘瑄福晋,一支给咱们庆成,也算是承上启下,有了传家之义了。”
十福晋本不愿让一对儿女留在宫中,可当着众人的面,太后又赏了如此贵重之物,盛情难却,实在无法拒绝。
“能得太后的垂爱,也是这两个孩子的福气了。儿臣怎么可能拒绝呢?弘瑄,庆成,你们两个要听太后的话,这几天好好侍奉太后,千万不可调皮任性,知道吗?”
十福晋按下心中满满的不舍,只好教导孩子不要吵闹,说过两天会来接他们回家。一对孩子也十分懂事,再次给太后行了大礼,然后就跟着嬷嬷去看自己这两日的住处去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黛玉心里有些疑惑,转头看到眉庄阴沉着一张脸,目光却有些怔怔的。
黛玉猛然一惊,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地低下了头。
看完了各家的子弟,太后又拉着黛玉和淳儿的手细细嘱咐了一番。
“哀家老婆子了,话总是有些多。不过这样的喜事儿,说得口干舌燥了心中也是开心的。还有祺常在,你现下虽然月份还小,自己也要多多注意些。你入宫时日尚短就有了这样的福气,可要好好珍惜。”
“是,臣妾遵旨。”
“不过玉常在,哀家之前赐给你的赤金合和如意簪怎么没见你戴上呢?”
“回太后的话,那支簪子太过贵重,臣妾现在只是常在的位份,还是不太适合。所以把簪子放在了送子观音前,日夜祝祷观音大士可以保得臣妾的孩子平安落地。”
眉庄在旁边开口帮腔:“是呢太后,你看玉妹妹多懂事,她向来不喜华丽,首饰也大多简朴,不似臣妾就喜欢这些。”
“你这个猴儿,哀家看用不了多久,哀家那点子好东西都得到了你的存菊堂。”
“那也是太后看得上臣妾这只猴儿,能做太后的猴儿也是臣妾的福气呢。”
满室温馨。
“好了,哀家累了。”太后说了半晌的话,已经挂上了些疲倦的神情。“今日的宴饮哀家就不去了,就麻烦皇后主持了。今儿也是敬妃和穆嫔的好日子,你们大家多敬他们几杯。没什么其他事情,你们就退下吧。”
竹息上前扶起了太后,再细腻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太后面上的颓然和苍老,仿佛刹那间被抽出了精气神似的。宜修带领着后宫嫔妃和家眷们行礼退下,太后带着几分蹒跚进了内殿斜靠在了床上。
“竹息,”太后叹了一口气,看着十指鲜红的蔻丹,“哀家到底是年纪大了,心肠也软了。总觉得见不得这些虚与委蛇,腥风血雨之事了。”
“太后,奴婢早说过您是该享清福的年纪了。后宫的事情就交给皇后去操心吧,您何必费那精神呢?”
“皇后?呵,你看看今天那么多孩子站在面前,给我磕头行礼,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
“奴婢不敢揣测太后的心思。”
太后悲伤地闭上了眼睛:“哀家心里不是个滋味,只怕皇后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作孽,作孽啊!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竹息帮太后掖好被角,点上安息香,轻轻关上了殿门。她走到殿外,看着秋日的天空,时间可真是快啊!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太后失去那些孩子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那些孩子的面孔,怎么她就想不起来了呢?
竹息摇了摇头,可能她也是年纪大了吧,六阿哥,皇七女,温宪公主,皇十二女,他们都长得什么样子来着?
害!怎么能不老呢?细细算下来,如今入宫都有五十年了。
怎么能不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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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日,朝臣上疏,敦亲王允?于昨日重阳节,假借祭祖之名,私行禳祷,在家中大行巫蛊之事。胤禛大怒,在朝堂就命人押住敦亲王,并派人查抄敦亲王府邸。在府邸中,官兵不仅仅找到了巫蛊的道具,还找到大量书信,文内连书“雍正新君”,颇有大不敬之意。兵部也顺势联名劾奏,列明了敦亲王历来的种种罪过。
胤禛以雷厉风行之势,连下三道圣旨,夺了允?的爵位,将其囚禁起来。因着一双儿女也在宫中,允?等人不敢轻举妄动,最终认罪。
为表抚慰,以及“罪不及家人”的宽厚,胤禛将弘瑄封为贝子,庆成郡主封为和硕恭定公主,并赐下了府邸和田宅。更为弘瑄指婚了一位名门淑女,拟定一年后成亲。
至此,再无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