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什么?男子!
浑身一个激灵,流朱“啊”地叫出了声,娇软的身躯像条鱼一般扭动起来,想要从这个怀抱中挣脱下去。“你是谁?”
“姑娘醒了。”阿晋稍往下瞥了一眼,又知此举动于礼不合连忙扭回了视线,只是略收紧了双臂,防止流朱掉了下去。“我是跟着果郡王的阿晋,姑娘身上有伤,就先别动了。待到了姑娘的杏花春馆,让太医看过无碍再说。”
“我们小主呢?”是啊,这面前的是阿晋,流朱怎么会不认识呢?之前在宫中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不熟悉,而且刚刚太着急罢了。
而且她哪里是为自己着急,分明是想知道甄嬛怎样了。
“我们王爷就在前面,时间紧迫,也来不及传轿子,只得先送到杏花春馆了,具体的也是得等太医看过才知道。”
“不行,我要去找我们小主!”流朱用尽力气抬手,想要推开阿晋,可她毕竟刚从楼梯上滚下,浑身上下就算是筋骨无损,也免不了皮肉青紫。这么一个大动作,她不小心扯到痛处,整个人就疼得忍不住弓起了腰来,后背上都浸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姑娘就听我的,先别动了,咱们做奴才的,得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能照顾好主子。”
这话说的在理,流朱便不挣扎了。她像只小鹌鹑一样缩起了脖子,抿起了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假寐。她一心念着要保存好自己的精力,才能好好伺候主子。除了她慢慢弥漫起了粉色的耳垂,背叛了她的思想她的心。
阿晋感觉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她发髻上一只蓝色的蝴蝶正在摇啊摇,仿佛真的是要飞起来一样。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亲额娘,他还从来没和那个女子这样贴近过。他突然觉得那只蝴蝶好像就飞进了他的胃里,在他的肚子里横冲直撞,撞得他的心暖洋洋的,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阿晋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心真的跳出来,也再不敢多看怀中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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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杏花春馆,甄嬛的衣裳就已经被粉色的血水浸了个湿透。胎气震动,羊水早破,经此一番波折,饶是华佗在世,只怕也是对保下甄嬛肚子里的龙胎无能为力。
虽然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这胎儿在莞嫔肚子里,早就已经没了动静,越晚娩出对甄嬛的身体伤害就越大。只是太医院的几个太医都知道这是个棘手的事儿,谁都不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最后还是温实初,拿定了主意去开落胎药。
满头大汗的温实初给胤禛报告完这个消息,跪在地上准备承受着胤禛的怒火。可让众人意外的是胤禛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握着甄嬛的手,用手指描绘着她紧闭的眉眼,把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说要和甄嬛单独待一会儿。
温实初也为了熬药离了主殿,他亲手把药材一点一点丢进药罐,带着十分的虔诚生火加水。而后他让卫临去殿外候着,自己则在小厨房的灶台边上,沿着长了些子青苔的墙滑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没用。”
屋里,屋外,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同时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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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姐姐,坐吧。”为着胤禛打发了所有人,不许进殿,浣碧便邀了眉庄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坐。眉庄一开始并不想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点头欣然同意。
毕竟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听听这位碧贵人说什么,怎么能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呢?
进了浣碧的屋子,眉庄心中就充满了讶异。像黛玉这种喜爱素雅的也就不说,饶是自己这样还是比较喜欢金啊玉啊这些东西的,怕是都没有浣碧这屋里东西摆得多。
浣碧一直偷偷注意着沈眉庄的脸色,只是她也不知是沈眉庄伪装的好,还是她见惯了这些,这精致的面孔上似乎并没有出现任何奇异的微表情,完美像是一幅陶瓷面具。她心下有些气馁,又堆起了笑容:“妹妹这里有些杂乱,都是皇上赏的东西,妹妹只觉得样样都好,样样都喜欢,便在外面多摆了一些,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既然是皇上赏的,那自然是好的。虽然说你是宫女出身,可你们家小主也向来是个精于诗书的妙人。你跟了她那么久,也该学些她的长处。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小主,更应该自矜身份,不要丢了皇家的脸面。”沈眉庄倒是没有给浣碧多少好脸色,话里话外都在拿着奴婢的身份膈应她,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浣碧曾经做下的那些吃里扒外的事情在她这里,桩桩件件都是在触及她的底线。
奴才可以不聪明,可以不伶俐,但是绝对不可以不忠心。这浣碧明知道自己不待见她,还要盛情邀请,可见是别有用心。
“灵灵,给惠贵人上茶,要碧螺春。”浣碧扯了扯嘴角的干笑,转过头对眉庄说,“妹妹一直记得姐姐喜欢碧螺春,这可都是新贡的极品,前几日才送来,妹妹平时还舍不得喝呢。”
闻着手里的茶,眉庄吹了吹,假装喝了一口,便放回了小几:“这茶倒是很香,我那里的倒不及妹妹的一般,可见妹妹果然备受皇上宠爱。”
“哪里哪里,妹妹哪里能和姐姐相较。妹妹出身寒微,自知见识短浅,姐姐就别笑话妹妹了。”
浣碧曾经觉得,自己这寒微的出身会是自己一辈子的耻辱。可那个人告诉她,庶出并不丢人,而且她寒微的出身也能让她在这宫中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只要她正视自己的身份,她就可以单凭这份别人没有的寒微,去浇灌独一份的崇拜,并获得独一份的怜爱。
而怜爱,有时候就足够让一个女人站稳一辈子的脚跟。
一如当初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