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姑娘,今儿是怎么了?看着倒是很没精神的样子。”
听得槿汐的话,流朱才缓过神来,发现手里内务府刚发下来的白软软的棉花已经被自己扯得不成个样子。她拍了拍自己的手,又在身体两侧的衣服上擦了擦,没注意又把自己新上身的衣服给扯皱了,不由“哎呀”了一声,顿时有点垂头丧气。
槿汐从另一面走过来,拍了拍流朱的背:“是有什么心事吗?甚少见得你这般模样。”
流朱用力摇摇头,额前的刘海都被甩的飞了起来,向着槿汐挤出一个笑容:“姑姑我没事,就是这两日没睡好,今儿就总是走神。”
“如今小主事事依赖你,你也确实辛苦了些,晚上要是睡不好,白天是肯定做不好事情的。再加上春日近了,犯困更是难免了。不然等这两日温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你问他要点安神丸什么的,也好睡些。”
槿汐的话中虽是鼓励,可她自己也不免有几分落寞。她身为掌事宫女,是宫里的老人儿,还是从太妃那出来的,甄嬛入宫对她一直算是倚重。一直以来,虽然没有安排很多近身的事儿,可也向她征询过对于很多事情的意见和建议。但是,自甄嬛从楼梯摔下,流产受惊,不仅和眉庄黛玉离了心,连近身伺候的活儿计慢慢地她也只都让流朱来。若不是浣碧不忘旧情,常来帮忙,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两人时常同吃同睡,只怕流朱也要忙不过来。
槿汐有时候也想,难道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吗?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她就安慰自己,甄嬛说到底也不是她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了,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是不是心腹或许也不那么要紧。
“算了,是药三分毒,我还是不吃了。”流朱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回廊下,抱着朱红的木头柱子一脸委屈地撅起了小嘴。
“眼下小主刚午睡,少不得也得大半个时辰,不然你也刚好去眠一眠,下午也好有点精神。”
流朱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精神不济一直犯困,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气得踢了踢被子,睁大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总想着眉庄前日和她说的话。
那日,采月半路拦住了她,说惠嫔娘娘有话。虽然自己的主子和惠嫔如今也不如以前那样来往,可往日的情分流朱还是记着的,便跟着采月到了假山后的亭子里。眉庄向来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女子,何况面对的又是流朱,便直截了当地就问她甄嬛最近怎么样。
流朱心里其实还有些气,气不过眉庄选择了黛玉而不是甄嬛。所以她话里话外还是留了些余地,只说甄嬛恢复得不错,都是自己在伺候,并没有透露些什么。眉庄沉吟着,小心啜饮着五福祥云青花盖碗里的碧螺春,索性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
“流朱,本宫知道你对嬛儿的忠心天地可鉴。如今嬛儿身子恢复,你自然功不可没。本宫今日也只是来提醒你,平日多注意一下嬛儿的药和饮食。尤其本宫知道嬛儿素来爱香,可这香若用得不当也会减了补药的药性。你服侍嬛儿,在这些上面上些心也是你的好处,别人怎么都学不到的。还有就是……碧答应那边,你也要多注意。如今她已经是小主,虽然被贬成了答应,若是让她帮忙得太多,说得好听是她不忘旧主,说的不好听就是嬛儿持宠而娇了。若是嬛儿那边奴才不够用,本宫自然可以让内务府再拨来好的挑。不过这宫里的规矩嘛……还是不要错的好。”
回来以后,流朱就在一直琢磨着眉庄的话。她虽然向来直爽大方,但是不傻,她只是一心都扑在照顾甄嬛身上,在别的方面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罢了。眉庄说得这一大车轱辘话里,重点的就两个:一个是香容易减了补药的药性,一个是不要让浣碧再近身服侍甄嬛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流朱爬起来和槿汐说了一声,便去了园子里准备折些迎春花来插瓶。刚巧胤禛前儿个刚赏了一个白瓷的仕女抱瓶的花瓶,瓶口不大,松松插上两枝迎春定然是极好看的。
走在后湖边上,流朱折了两枝杨柳枝条,甩着抽打着地面。按理说这样定是不合规矩的,不过这个时间大家约莫都在午睡,天气又还凉着,惠嫔也不似年世兰那样铁血手腕。只要不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到宜修跟前闹上一闹,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哎哟!”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唬得流朱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树枝也落到了地上。她没敢抬头,直接就屈膝先行了礼,心口咚咚地跳着:“奴婢失仪,还请恕罪。”
“流朱姑娘快起来吧,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细细听来,该是个年轻后生的声音。
流朱抬起眼稍望了望,瞥见一张清秀带着点黝黑的脸,原来是阿晋。她顿时放下心来,站起拍了拍身上本就不存在的尘土:“原来是你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冲撞了谁,魂儿都差点吓掉了。”
“姑娘这话说得,我倒是白白受了一鞭子了。”阿晋撇了撇嘴,摸着自己光溜的脑壳。
流朱一愣,拽着阿晋的袖子,才看到阿晋摸着的地方出了一道红红细细的印子,想来该是自己刚刚甩柳条时候不小心打到了。她感觉自己的脸轰得一下热的发烫,定是已经红成了今日中午小主桌上的那盘大虾一般。
“对不住,还疼吗,晚些我给你送药去。”
阿晋看着流朱羞赧的样子,也止住了逗她的心:“好了,我是个男人,哪就那么娇气了。不过是看你心情不好,逗你罢了。不过看你刚才的样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
流朱看着阿晋黑漆漆的眸子,那真诚的关心让她觉得自己比刚才还要紧张,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似的。她忙低下了头,忍住了开口的冲动,只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没有,就是被小主骂了,心情不太好罢了。倒是你今日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