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醒了,王爷醒了!”弘历房里的格格陈氏眼中带着泪花,从房里奔了出来,言语里满是喜意。在侧厢房和衣而眠的安凌壑本就没有没有睡死,听到这声音直接一骨碌从榻上翻了下来,匆匆整理了下衣服便冲到了弘历的床前。
刚退烧的弘历两侧颧骨上还有些不正常的红晕,嘴唇上有些翘起的皮,游移的目光在看到凌壑的那张面庞时像是终于找到了焦点,澄净清澈似秋日的天空。
“继宁!快去把太医吩咐的药端上来!别忘了要烧红秤砣淬酒!”凌壑回转了目光,握着弘历的手,面上是止不住的后怕,“王爷,你可是醒了!你烧了好几天,可把我们所有人都急坏了!如今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这就让人给宫里传信!”
弘历一张口,就觉得干渴得要命,陈格格赶忙倒了杯温热的清水来:“王爷,太医嘱咐了,您喝着药,暂时不能喝茶叶。这温水您先喝两口,等下药就来了。”
凌壑扶起弘历,在他身后垫了两个软枕,又从陈格格手里接过盖碗,让弘历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几口水下肚,弘历也方才觉得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醒转了一些。他刚想开口,看见站在旁边揪着帕子的陈格格,又立马把话咽了下去。
好在这陈格格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当即就觉察到了弘历的脸色不对。她甩着手里一方浅水碧色的帕子,发髻上两根万福宫灯软银簪的短流苏碰撞出欢快清脆的铃音,和她娇娇的声音交错在一起:“瞧妾身这记性,王爷空着肚子怎么能吃药呢?定然会伤胃的。小厨房的炉灶上一直热着王爷爱用的燕窝牛肉粥,大病初愈用这个是最好的。安大人这几天也没好好吃东西,妾身这就让下人们把膳食预备好送过来。”说完,就招呼着房内的几个下人一起出了房门,还小心翼翼地掩上了门。
没待弘历再开口,凌壑向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王爷放心,那章太医已经被人拿下,送到皇上跟前儿去了。皇上见人证物证确凿,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把他扔到大理寺去了,其家眷也都让人看守了起来。”
弘历皱了皱眉:“直接就扔到大理寺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是。”
“就算咱们是为了让咱们的人上位,故意给他捏造了个失职之罪,对于这样一个侍奉了多年的太医院老臣,皇阿玛也不该这样不近人情才是。”弘历的目光暗了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王爷说的是,一般按理来说,失职之罪最多也就是本人下狱,祸不及家人,单单这么看的话,皇上的惩处确实有些重了。除非……”
弘历笑着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这段日子因为病着,好几日没有剃发,头顶都长出了一些短短的毛茬:“呵呵,看来皇阿玛是一早就知道这章弥有问题,只是没有拿到错处惩处他。咱们这回阴错阳差,倒也是正中了皇阿玛的下怀,才直接就把他扔到了大理寺。既然如此,也只能怪他命运不济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拍门的声音,原来是继宁备好了药给弘历送过来了。不一会儿,陈格格也带着食盒过来,放到了床边的红木小几上。
“王爷,先吃点东西吧!”凌壑叹了一口气,把吹凉的粥送到了弘历的唇边,“这几天您一直昏迷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如何跟姐姐交代。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肯定要骂死我自己,姐姐也肯定会骂死我的。”
“你啊!不是早就交代过你。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是如此以身涉险一番,让背后之人有些忌惮,要是哪天真的着了他们的道,那才是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受点苦,都不算什么。”弘历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凌壑的头顶,青春期的少男长得额外得快,如同竹子拔节一般,几日不见就会带了些许陌生的感觉。面前的凌壑如今已经褪去了几分婴儿肥,有了男子的轮廓和棱角,只有从眉眼处还能窥到些和黛玉相似的模样。
“为你吃苦,我甘之如饴。”弘历想着那个倩影,悄悄地把没法说出的话压在了心底。
宫里查出一个碧贵人,不过是个替罪羔羊。她一没背景二没家世,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手在宝郡王府里安插人手。弘历一边细细忖着,一边慢慢喝着粉彩寿桃高脚碗里的燕窝牛肉粥,心知这背后想要搅动风云的,必是那端坐在后座之上的乌拉那拉氏。毕竟五阿哥一直贪玩不长进,七阿哥出身富察大族身体又不算好,这两位皇阿玛应该都不会动国本之念。若是他和六阿哥受创,八阿哥顺理成章地被嫡母收养,这皇位还真有极大可能就落在这八阿哥手里,她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唯一的太后。
接过凌壑递过来的绢帕,弘历擦了擦嘴,目光里渗透着冷意,和他的阿玛倒是如出一辙:“凌壑,你安排下人,我们接下来要除掉的目标,就是这个家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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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九日,胤禛晓谕六宫,惠嫔贤淑温恭,出于名门。在宫中多年,操持六宫事务任劳任怨,照顾太后不辞辛劳,可为八阿哥生母,内务府即日更改玉牒。
此后,八阿哥就是惠嫔亲生的儿子了,他的外祖便成了二品大员山东总兵沈自山沈家,与甄嬛,与浣碧,与甄家,再无瓜葛。
当天下午,皇考和贵妃就收拾好了八阿哥弘昭的东西,眉庄亲自领人前去。她在皇考和贵妃面前拜了又拜,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终是满心欢喜地抱着八阿哥,一步一步回到了自己的储秀宫。
看着怀里白白嫩嫩的八阿哥,眉庄亲了又亲,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