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淑嫔拖下去打入冷宫！奸夫打入死牢！”宜修见状，当即一拍手边的椅子扶手，唤人上前想要让一切尘埃落定。
    “谁敢！”沈眉庄直接站到了黛玉的前方，展开双手，如同老母鸡护崽一般把黛玉死死护在自己的身后，她面对着剪秋和江福海，挺了挺自己差不多五个月大早已显怀的肚子，逼得他们一时不敢上前。眉庄转过身来，掀起下摆，重又跪下，“皇上，臣妾与淑嫔相伴多年，深知她一直谨小慎微，知书达理，断不会做出此等污秽之事。此事看似铁证如山，可处处透着蹊跷。且不论这都儿察汗本就是罪人，证词也前言不搭后语，单凭这一条手帕，又怎知不是别人栽赃陷害！”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人证物证俱全，还说什么栽赃陷害！惠嫔莫不是在质疑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英明吗？”祺贵人眼见胜利在望，忙不迭得想要把黛玉连同眉庄一起按倒在耻辱柱上。
    “皇上，臣妾认为，此事虽说看起来与兰常在一事相似，可到底淑嫔和那画师都还未认罪。淑嫔入宫多年，为皇上养育了四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皇上能够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淑嫔一个辩解的机会。”敬妃狠狠地瞪了一眼祺贵人，可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祺贵人丝毫不惧，甚至还回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回来。
    看着被甩在自己面前的丝帕，黛玉一时顾不上其它，只攥到手里细细地查看。
    这……可这芙蓉花的样式和绣纹，的的确确是出自她之手。这作为底子的正统苏绣，是林秀从小手把手教着原主的，再加上后来黛玉穿过来，在其中又添加了几分扬州刺绣追求写意的风格。放眼整个紫禁城，能模仿出来这样的刺绣的，真的是找不出来。
    难道是自己什么时候遗失的？黛玉飞快地想着，可自己最近并没有遗失什么帕子之类的。尤其是在明煦死后，宫里里里外外都加强了防备，的确没有发生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黛玉一时有些发懵，表情也有些木然。
    “淑嫔，这帕子你也看了，可有什么要辩解的？”见胤禛只拨弄着珠子沉默，宜修再次开了口，“这帕子上的绣工是否出自你手？”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帕子上的绣工的确是出自臣妾之手，可难道这一条帕子就可以定下臣妾如此大的罪行吗？”黛玉收敛了心神，“臣妾这些年绣了不少东西，给端妃姐姐和敬妃姐姐那里都送过，定嫔姐姐那里亦有，更别提一直交好的惠嫔姐姐了。若是让有心之人偷了这么一条帕子塞到了这画师的屋子里用来攀诬臣妾，臣妾真真是比那窦娥还冤！更何况，古来定情，皆是绣了鸳鸯、双蝶等图样，又如何会去选芙蓉这种普通的花样！”
    “淑嫔姐姐学富五车，难道不知道何为‘横也丝来竖也丝’？单单这帕子便已足够，哪里还需要管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样！皇后娘娘，臣妾看不如审问一下这画师，说不定能从他嘴里得些有用的东西出来。”祺贵人再次向前两步行礼，行走间带起一阵香风。
    “莱昂纳多，本宫知道你刚来大清，语言并不熟练。所以本宫且问你几句话，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否即可。”宜修面色沉静如水，隔着屏风看着那道金发的身影。
    “微臣遵命。”
    “你可知道今日召你过来的原因。”
    “是。”
    “你平日里有和淑嫔接触吗？”
    “是。”
    “这块从你房间里搜出的帕子是你的吗？”
    “否。”
    “你并未同淑嫔娘娘私通，是吧？”
    “否。”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连端妃和敬妃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黛玉。
    “在座的各位可都看到了听到了，现下这画师已经亲口承认他与淑嫔的奸情。”宜修前倾了身子，微眯起了眼，“惠嫔，如此这般，你还要护着你身后的淑嫔吗？宫规森严，你这样可是犯了包庇之罪。不要仗着你腹中怀有龙胎，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黛玉的下唇快要被咬破，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谁料眉庄却没有挪动，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皇后娘娘，淑嫔说没有做过，臣妾就信她没有做过。哪怕那洋人承认了，臣妾受了天打五雷轰也信她！”
    “惠嫔，你让开。”胤禛的脸色已经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今天在景仁宫里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钝刀子一般在他的心口上深深浅浅地剜着肉。
    兰常在如是，淑嫔如是。
    而太后和隆科多……胤禛只觉得胸口翻涌着一阵阵的恶心之感。
    他是皇上，他的皇阿玛也是皇上！他们可是皇上，是天子啊！
    她们怎么敢！
    “眉姐姐……”黛玉抓住眉庄的手，泪珠一个劲儿地滚下，“姐姐，你还怀着孕，万不可这般，万一伤了身子，让玉儿如何自处？”
    “好妹妹。我如今在宫中的好姐妹唯有你一个，当初为了清音阁失火嬛儿失子的事儿，我对你还产生过怀疑。每每想起，都深觉愧疚。这次，我必然站在你这边，断不能让你再受了委屈！”
    清音阁……嬛儿……失子？！
    “皇上，皇上！臣妾想起来了！臣妾想起来这块帕子的来历了！”黛玉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扶着身边的眉庄屈身，“皇上，此块帕子乃是当年皇后娘娘在景仁宫举办赏花宴时，臣妾递给当时还是莞嫔的甄氏的！那时莞嫔站久了身子有些不适，臣妾便给了她一块话梅糖。后来皇后娘娘问话，未免失礼，她便把糖吐在了臣妾递给她的手绢里。结果后来松子乱扑场面混乱，事后臣妾便忘了这块手帕了！当时这件事，惠嫔姐姐也是知道的！”
    “皇上，淑嫔妹妹说的都是真的，臣妾的确看到甄氏把糖吐在了手绢里随手放在了花坛边上。”
    像是揭开了尘封许久，带着朦胧面纱的记忆。
    胤禛再次听到甄氏这两个字，指尖不由微微一颤，手上的珠串都差点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