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突然有小厮来传话。
是湘夫人雅房的人想要过来与秋槿凉一叙,问秋槿凉是否同意。
秋槿凉一愣。
她回忆了一下湘夫人雅房里的宾客,貌似是……威武大将军祁杉?那个押送楚子染进入教坊司的女将军。
祁杉为人正派,只是跟自己的娘亲有些仇怨。前世她跟祁杉并没有多少交集,仅有的一点交集也全部都是因为公事。
威武大将军被封为威武侯,她所在的府邸为威武侯府。威武侯没有女儿,只有一个独子,名为祁白梓。
这个祁白梓,是家喻户晓的天才少年,不怎么抛头露面,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府里不出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其实是祁杉管着不让他出门。
她摩擦着手里的扇子,淡淡地回复道:“允。”
于是小厮连忙去通传。
不一会儿,门扣响了三声。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也很克制,显示出敲门人的良好家教。
“请进。”秋槿凉道。
得到了主人的许可,那人才把门推开,款步走了进来。
他戴着有面纱的斗笠,很好地遮住了他的面容。他身穿一袭朴素蓝衫,是士子服的制样。虽然样式朴素,却把他的身材凸显得极好——是个身材标致的练家子。
这般装容,旁人怕是完全认不出来是谁,但秋槿凉只消一眼便认出了他。
威武侯之子,修炼天才——世子祁白梓……一个常年不露面的人物。
秋槿凉惊讶道:“祁白梓?怎么是你?”
祁白梓温润好听的声音传来:“郡主殿下好眼力……不过,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秋槿凉笑道:“只是很惊讶罢了,你平常不是都不怎么出门的嘛,怎么今日得威武侯首肯,出来透透风?”
祁白梓温文儒雅回答道:“自然是有要事在身……我也想问问郡主殿下,平常从来不去这些三教九流的场所,怎么今日却来了教坊司?”
秋槿凉原本想质问他:你这是在干预本郡主的私事吗?
但是想了想他的前世与自己的因缘,想起他在大雪中绝望地守护着她的模样,心中有些感动,便忍住了。
她含蓄地表示:“我需要干一点私事。”
祁白梓的眼皮子跳了跳,他行礼,对秋槿凉说:“我也有一些私事需要和殿下交谈,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他眉眼间带着一股郁色,似乎不怎么开心,他紧抿着薄唇,动作格外恭谨。
秋槿凉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说实话,她对祁白梓的到来表示惊讶。虽说前世的她跟祁白梓的纠葛十分复杂,但今生的祁白梓尚未见过她几面,又能有什么事要谈呢?
出于对祁白梓的补偿心理,秋槿凉决定听他说。
于是秋槿凉挥了挥衣袖,对凌落和男倌命令道:“你们都下去吧。”
凌落很爽快地回答道:“是。”
男倌犹豫了一下,偷偷瞟了几眼秋槿凉,在心里面暗滋滋地欣赏了一下她的容颜,才回答:“是。”
这下子,秋槿凉所在的湘君雅间就只剩下了她和祁白梓两人。
秋槿凉轻轻靠在雅座上,手里玩把着折扇,漫不经心地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祁白梓斟酌着字词,温柔克制地说:
“家母曾说,最近几天殿下命人大肆变卖槿郡主府中物品,筹集金钱,动机不明……还向陛下请求要为楚子染赎身……”
“有大臣怀疑殿下与天楚帝国勾结,为前任西南王报仇,意图颠覆皇权……于是,暗地里向陛下谏言,请求对殿下进行查明处分。”
“家母奉陛下密诏,调查此事。今日密探得知郡主将造访教坊司,汇报给了家母,家母便带人随其往。原本家母是不打算带我的,但是在我的央求下,还是把我带出来了。”
“殿下……如果在教坊司是要与什么人接头的话,还是不要做了罢,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殿下……殿下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祁白梓双手抱拳,表情诚恳,不似作伪。
秋槿凉嗤笑一声,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凉薄淡漠:“所以你信吗?”
“信什么?”
“信我勾结敌国,意图谋反。”秋槿凉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
祁白梓摇了摇头:“白梓相信殿下的人品,殿下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殿下也要小心,党争之中,殿下很可能成为他人的挡箭牌……”
“微臣不希望殿下成为第二个西南王,变成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
秋槿凉眼睛微微一亮。她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站起身来。
她缓步走到祁白梓身前。
她的声音极为平静,蕴含有几丝危险:“哦?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不怕我反手就把你卖了?”
祁白梓单膝跪地,隐忍又坚定地说道:“我永远相信殿下。”
秋槿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
前世的祁白梓也是如此,对她忠心耿耿,为了她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可她还是冷漠地回应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祁白梓跪地:“我会证明我对殿下的诚意。”
“哦?证明?”秋槿凉提高了音量,反问道:“怎么证明?”
“殿下曾有恩于我,从那时起,我便立志要效忠于殿下。我愿意用我的一生追随殿下,殿下想要我干什么就干什么,至死不渝。”
有恩于他?秋槿凉皱着眉头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时候有这么一档事。但是从前世祁白梓的表现来看,确实很忠诚。
“我若想要称帝,你也要追随我?”秋槿凉故意抛出一个大雷。
“只要殿下不弃,我必誓死追随。”
“好。”秋槿凉唇角划过一个弧度。
她微微俯身,用手中的折扇挑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说:“我不喜欢不忠心的属下。如果你要跟随我,那么就要有作为一个属下的自觉。”
“现在,我想要你……”秋槿凉刻意把尾音拖得很长,手中折扇抬得更高了,祁白梓的头从仰望45度变成了仰望60度。
秋槿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祁白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哑声道:“要微臣干什么?”
“要你回去。”秋槿凉接道。
“一个人连自己的行动都掌握不了的人,本殿下不需要。”
“祁白梓,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要经过威武侯的首肯,出一趟家门都必须要经过威武侯的同意,我要你这样的人何用?”
“没有威武侯的授意,你敢私自与我接触吗?威武大将军把自己的孩子调教成了一件绝好的兵器,一件唯母命是从的兵器……祁白梓,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