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装潢奢华的会客大厅。
管弦乐队演奏到一半,站在c位的提琴手节奏忽然乱了半拍。
厅内不乏音乐领域的名人,他们都听到了乱掉的那半拍,眼神不约而同地看向乐团的位置。
这半拍带乱了整首曲子的节奏,但好在这支乐团经常出没在诸如维也纳金色大厅、悉尼歌剧院之类的场所,专业素养极高。
其余的位置没有慌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立刻以高水准的默契和手法将曲子带回了原本正确的轨道上。
杂乱无章的演奏只是持续了片刻,恢弘而缓慢的曲子再度响彻整座大厅,台下有人翩翩起舞,有人相谈甚欢。
站在c位的女孩讪讪地低头,手里握着的琴弓也有些颤抖,小提琴的声音下一秒就被别的乐器压了下去。
乐团中别的乐手看出了小提琴手的心不在焉,但他们并没有在意,小号手立刻顶上了高音部分,其他乐手则照旧演奏。
无伤大雅。
一曲结终了,台下响起稀疏的掌声,乐手们来到了休息时间。
他们大多是外国人,用英语相互交流。
唯有那位演奏失误的小提琴手坐在一旁扭捏地红着脸。
她看样子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袭纯白色的夜礼服,好一个肤若凝脂,手如柔夷。
少女眉眼间有着亚洲女孩独有的温润,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杯氤氲淡淡香气的清茶。
大提琴手伊莉雅端着起泡酒,对同伴安妮低语道:“你看,听说那位小提琴手是这幢房子的主人。”
安妮皱眉:“可我听说,雇我们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华夏老男人。”
从接到通知开始,一直到抵达这座南方城市的山庄,他们都没能见到雇主的真容。
据说是一位颇为神秘的投资人。
“兴许是他的女儿吧?但是也没见过父女俩说话。”伊莉雅好奇地端详少女,“真是位美人,让我想起了春天的山麓......”
伊莉雅话说到一半,安妮用手肘顶了顶伊莉雅的腰。
“你看,她那个总在阴影里的父亲出来了。”
伊莉雅看向二楼,独臂的中年男人已经走了出来,此刻正默默地站在大理石栏杆前俯视大厅。
虽然脸上已经有纵深斑驳的皱纹,但男人的目光却锋利得如同鹰隼。
这是他们的雇主。
伊莉雅和安妮立刻就明白了,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一旁的少女。
夏蔷柔自然也注意到了父亲的出现,她本来还在为演奏中出现的失误而烦恼,原本以她小提琴业余十级的水平,那样的错误是不应该出现的。
但那时候,她莫名其妙地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响声。
类似利落的撞击......又或者是枪响。
她被突如其来的怪响吓了一跳,手里的琴弓不自觉就乱了节奏。
夏蔷柔一直是个厚脸皮的女孩,不管班上那群捉弄她的女孩说什么难听的话,她都会煞有其事地点头说“啊对对对”。
那些女孩见语言攻击对她不管用,自然就只能另寻他法,去别人面前诋毁她了。
可无论她们怎么诋毁,夏蔷柔也毫不在意,依旧是我行我素。
但唯独在练琴这件事上,她的脸皮厚不起来。
她有些怯生生地看向二楼。
父亲的身影有一半隐藏在灯光的阴影里,她远远隔着看,不知道刚刚的演奏父亲有没有听到?
是他叫我来拉琴的,应该会听的吧?
自己的提琴就是他教的,他听到了我慢了半拍,会生气么?
她期待着站在高处的父亲会看将目光投向她所在的角落,毕竟自从见面以来,父亲还没怎么跟她说过话。
夏素月冷峻的目光挨个扫过大厅内的所有人。
几分钟前,阿壹推开门说画廊发生了命案,三位来宾被枪杀,那位名叫周欣的女客不知所踪。
“尸体已经检查过了,是枪杀。”阿壹附到夏素月耳旁说,“那条画廊上的油画也都失踪了。”
犹豫片刻,阿壹补充。
“我们还在画廊发现了封印物1-13,金钱恶魔的信物。”
沉默良久。
夏素月冷眼看着大厅内端着酒杯相谈甚欢的名人富豪们,阴沉着脸“啧”了一声。
这些人掌握着人间大量的资源,个人财富以亿计数。
他们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疲于奔命地努力工作,甚至不需要劳动,只用广撒投资的大网就能坐享丰厚的回报。
有的人即使只靠银行存款的利息,都足以维持他们平日里奢靡的生活。
正是因为这样,夏素月才更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面对这样的一群人,他只需要用投资的回报和人脉来应付。
因为他们和家族里那些打了鸡血似的机器不同,他们没什么信仰,如果硬说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们高看一眼的话。
那大概就是名利场中,人人都有的欲望。
权力和金钱。
这是夏素月为自己织造的密不透风的巢穴,多年以来他一直凭借惊人的天赋混迹于人间的事务,在背后揽下千百亿的巨额财富。
唯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完全忘却那来自于古老屠魔家族的束缚。
可现在,那些东西又再度找上门来了。
主人感觉自己费尽心思编织的巢穴受到了威胁。
“这边的事情我们会尽快安静处理,不打扰宴会的进行,”阿壹犹豫了片刻,踌躇着说,“夏总,恕我多嘴,这么多年来,小姐她一直期待您的关心,您是否可以......”
“凶手有下落么?”夏素月没有理会,甚至没有听阿壹把话说完。
灯火辉煌的大厅内依旧笙歌不断,众人觥筹交错,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藏匿在黑暗中了。
阿壹“嘶”了一声,挠了挠头:“目前据说......是那位秦尚远小家主。”
·
“冤枉啊!!”
长廊内,秦尚远当着几人的面绝望地呐喊。
“别嚎了,不是你还有能有谁啊?”夏超暗戳戳地拱火。
秦尚远,夏超,杰兰特三个人并排站在一起。
面前站着一个手持电击棒的壮汉,壮汉看着面前的三人,坚毅如山岩般的神情流露出一丝为难。
他背后还跟着一队西装革履的保镖,保镖们人手一支电击棍,却也目光茫然。
他们原本巡视在最靠近大厅的一圈,听到枪响后就立即赶了过来。
本以为是有歹徒混进山庄作恶,结果......
几分钟前。
“看我干嘛?啊?”夏超挨个扫视过每一个投向他的目光,“画要是我偷的人要是我杀的,那不成了监守自盗了么!况且我手里哪来的枪?”
壮汉为首的众人听罢讪讪地低头,随后又把目光投向夏超少爷旁边那位金发碧眼的贵宾。
杰兰特耸耸肩,表情自如地举起空荡荡的双手,表示自己手里没有武器。
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闪着银光,从头到脚的穿着也相当考究。
虽然这帮人不认识杰兰特,但却莫名生出一股敬仰之情。
想来是不会做出这种杀人放火的行当。
那么,真相就只剩一个了。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站在一旁的秦尚远。
“啊?”秦尚远愣了。
“秦尚远家主,请和我们走一趟。”壮汉叹了口气,不得已挠了挠眉心。
“不是,难道排除了他俩,就一定得是我么?我还是高中生啊!”秦尚远一脸懵逼地开始辩解,“况且凡事得讲证据吧?你哪看出来我杀人了?”
秦尚远认得这个壮汉,三人组里的老二,阿贰。
跟柔情似海,心思细腻的阿壹不同,老二有些直楞。
虽然脸上坚如磐石,但实际上总感觉是因为脑子拐不过弯。
就像是一头眺望远方的棕熊,神情坚毅得让你以为它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要和入侵者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但实际上它只是吃的有点撑在单纯地发呆而已。
阿贰表情十分诚恳地指了指秦尚远的双手。
秦尚远“哦”了一声。
他不以为然地举起手,眼神里带着十二分睥睨看着阿贰:“切,我还以为什么呢,一幅画而已......
见鬼!哪来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