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远离开了白纹石像所在的房间,小心翼翼地走回徐宁所在的病房。
整个监护区只有两间房门能让他打开,他当然不愿意在存放着恶魔封印物的房间里上厕所。
盯着石像那副既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脸,总感觉瘆得慌。
夏蔷柔在他身上施加的魔法效果在不久之后大概也会失效,石像对人的麻痹效果很快又会重现。
而徐宁呢,虽然现在生活不能自理,被莫名强大的灵当做了暂时的容器,但好歹还是个人类。
更何况他被梅菲恩设下的铁链牢牢锁住,在他的病房里嘘嘘自然是什么都不用怕的。
秦尚远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蹑手蹑脚地推开了房门。
浓雾中,那个躁动凶恶的人形依旧不甘地拉扯着铁链,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冰冷沉重的响声。
透过雾气,秦尚远隐约能看见徐宁皮肤在内里透出的金色光芒下宛如洞中晶石。
还真是奇怪。
秦尚远心里暗暗地想。
和魔灵形态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灵,竟然没有和魔灵一般的侵略性。
它们所做的最多也不过是将一个人的肉身据为己有,却没有进行彻底的破坏。
因为按照梅菲恩的说法,徐宁的意识只是被暂时压制了,如果驱走他体内充斥的灵,徐宁本人会原封不动地回来。
难道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神”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神们现在在哪呢?
秦尚远没有往下继续想,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凤毛麟角,现在他能知道的也少得可怜。
尿意正浓,他顺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摸黑走到小便池前,开心地嘘嘘起来。
“咔哒。”
门外的房门突然响了。
小便原本连贯的抛物线轨迹猛地颤抖了一下,秦尚远手一抖,心里霎时间晴天霹雳。
坏了!
有人来了!
可是这里除了他,怎么还会有别人?
梅菲恩?竹夜青?
还是夏蔷柔和龙桃又折返回来了?
可是监护区的唯一的钥匙全在他这里,别说梅菲恩,就算是身为奥西里斯楼主人的竹夜青教授这时候也进不来。
刚才龙桃带着夏蔷柔离开的时候也不忘把门给带上。
除了她们,还能有谁会进来呢?
秦尚远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仿佛扭曲的虫子那样缓缓贴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不是吧?为什么每次都是上厕所的时候出事!
就算是蝙蝠侠拯救世界上一秒也是在蝙蝠车里而不是在厕所的小便池前面啊!
秦尚远心如死灰。
但下一刻,他立即屏住呼吸,狠下心一把掐断小便,轻手轻脚地提起裤子悄无声息走近厕所门边。
他轻轻侧耳贴住门缝,聚精会神地听门外那位不速之客的动静。
门外的脚步声细微而匀净,看起来不速之客并没有察觉到厕所里还有人。
可徐宁拉扯铁链的动作,却随着不速之客的到来愈发狂躁。
他暴怒的低吼隔墙钻进秦尚远的耳朵里,像是一头发狂的老虎在不安地抓刨。
秦尚远微皱起眉,左手掌心上绘制的初级炼金矩阵悄然亮起了微光。
霍松庭缓缓踏开脚下的漂浮的浓雾,他竭力压制着呼吸,一步步朝病房中央氤氲金光的人形走去。
他在校董罗素那里拿到了通行特殊监护区的权限,监护区的门不止可以用钥匙开启。
按高文所说的安排,竹夜青已经被学院调去参加会议了,奥西里斯楼只有零星的医学系学生在自习。
而整栋楼的监控也早已经被做了手脚,根本不会有谁察觉到有人潜入。
霍松庭在那个倒挂锁着的人形面前静静停下了脚步。
“徐宁。”
他轻轻开口。
“哗啦啦......”
回答霍松庭的是锁链沉重冰冷的响声。
徐宁的喉中蓄着低吼,双眼中放射出漠然的金光。
“徐宁。”
霍松庭再次开口,这一次,他从背后拿出了一支深色的木盒。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排出胸口中的恐惧。
是的,霍松庭有些害怕了。
并非是出于对这种陌生力量的畏惧,而是出于心底的某种不安。
徐宁越是混沌愤怒,他就越是害怕。
“上一次,我把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但夏氏校董远比我们想得坚韧。”霍松庭颤抖着手拿出盛有猩红色粘液的注射器,“这一次,就拜托你好人做到底了,如果要怪,就怪夏氏和纪东歌吧。”
什么!?
趴墙根的秦尚远猛然一震。
徐宁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不是陆星野造成的么?
可门外那并不是陆星野的声音!
除去陆星野,还能是谁呢?
霍松庭缓缓举起手中的金属注射器,针管中充斥的红液贴着管壁黏稠地流下。
“这是莉莉丝之血,或许会很痛苦,”霍松庭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动着,他每靠近徐宁一点,心跳就越快一分,“只能请你忍耐一下。”
“吼!!!”
徐宁以本能察觉到了威胁的逼近,锁住他的铁链前所未有地疯狂拉扯晃动。
他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霍松庭,可始终差着一步距离。
霍松庭被徐宁突如其来的暴动惊了一瞬。
他下意识迅猛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既惊又怒。
每一环锁扣都岌岌可危地紧绷着,镌刻在黑色钢铁上的铭文在此刻终于明亮了起来。
那是梅菲恩为了防止徐宁失控暴走而设下的炼金矩阵。
它被书写镌刻在锁住徐宁的铁链之上,一旦这里出现连白纹石像都难以压制的异动,炼金矩阵就会即刻生效。
成为封锁徐宁的最后一道枷锁。
霍松庭的呼吸逐渐变得粗糙而急促,他冷静的脸上立刻展现怒容,随即以迅雷之势掐住徐宁的脖子。
霍松庭在学院的评级为“夜祸”,在他和纪东歌之前,从没有本科新生的评级到达过这个高度。
一位经验丰富的“夜祸”,对付一头失控的猛兽,当然易如反掌。
这样一来,无论这个早已癫狂的男孩再怎样挣扎,也都只能任他摆布。
金属针头折射着刺眼的金光,缓缓渗出一滴红液。
霍松庭深吸一口气,将针管颤巍巍地推向徐宁脖颈上暴突的动脉。
可下一秒,背后门锁突如其来地咔哒一响,将霍松庭的动作静止在了最后一刻。
霍松庭怒目圆睁,眼角微微抽动,他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
“是谁!?”
霍松庭凶蛮地扭头。